民为上(2 / 2)
看着木骧还欲争辩的样子,李喆直是直,倒并不是钻牛角的人,知道辽国局势复杂,如果坚持不下也是为难了凌珩,索性一笑道:“也罢,既然木御史这样好奇,我就领你们看看好了,横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着便当真带他们一样一样地细细观看从雍国马驼车载运来的各种器械。李喆看那些粗笨大家伙的眼神跟看自己娃一样,眼睛瞬间就亮了。
凌珩瞧着他那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样子,忍不住一个莞尔。
木骧起初还半懂不懂,问了不少外行的问题。但是李喆并无笑话他的意思,一一耐心为他解释这些器具的功用;没过多久,木骧已全然沉浸在工程筑造的世界里,跟李喆打得一派火热。
凌珩已经不知道该感慨是萧焯选的人奇,还是小七选的人妙了。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木骧每日都和李喆的工匠队混在一起,乐呵呵地看他们挖渠引水修路,到后来自己也兴致勃勃地上了手。虽然精细活李喆决不肯交给他这种二把刀,但在旁边帮着搬砖挑水还是没问题的。
凌珩每每看到他们在尘土堆里浑然忘我打滚的样子,几乎都要替木骧发起愁来——他总得向朝廷禀报点什么啊!
犹豫再三,凌珩终于挑了个时机,亲自去已竣工大半的井渠中,将木骧和李喆请了出来。
“按工期估算三月底之前竣工是有希望的使君不必忧心我们还能再加紧些。”
李喆连说话语速都快了许多,凌珩赶忙表明自己并不是来监工,“李大人和木御史都辛苦了,工期再要紧,却也不可操之过急,两位大人同诸位匠师千万保重。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同二位商量,请府衙一叙。”
凌珩将两个不情不愿的黑煤球带进了府衙。一进门两人都吓了一跳——屋内整整齐齐坐着数十位西州官吏,俱皆满脸凝肃地望着他俩。
李喆有些局促不安:“使君这是……”
木骧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浑身的尘垢,十分窘迫:他从前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凌珩将两人奉至上座。
“木御史,有一事从前我瞒了你,现在向你负荆请罪。”凌珩从未有过这样严肃郑重的时候,一个礼行下去,几乎长躬到地。所有的西州官吏也都齐齐起身随着他拱立堂下,那意思是再
明白不过了——
不是凌珩瞒了木骧什么,而是整个西州瞒了朝廷。
木骧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心思赤纯,却从来不傻。
“凌使君不必如此,我听着便是。”和匠人们在泥浆里打滚的“长工”木骧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耿介而骄傲的朝廷御史。
“雍国并非没事找事派人来助我西州修渠,是我未报朝廷,擅自遣人去同雍君商议的。”
木骧已经顾不上追究他这形同谋逆的举动了,稳准狠地抓住重点:“你同雍君谈了什么买卖?”
“拿西州的矿藏,换他助我西州兴水利、开沟渠、筑田开荒铺路架桥!”
李喆有些意外凌珩的举动,不过话已至此,他便顺着凌珩的话接下去:“是的。我主以为凌西州的倡议于两国都大有裨益,故而我们这次来,除了明面上的,还做好了开矿的准备。”
木骧定定地看着凌珩,“凌使君为何要告诉我?”
他环顾四周,突然笑道:“西州与雍国都万事俱备,想必,没我这缕东风,使君想做的事也一定会做下去的,对吧?”
“是。”凌珩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原本我们没打算让御史活着给朝廷带回话去。”
“那么,是什么让使君不惜铤而走险,改变了主意呢?”
“是这四十三个日日夜夜。”凌珩忽然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御史身上有和我、和西州府二十七位袍泽一样的东西。”
“民为上,社稷次之,君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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