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衣女鬼（四）（2 / 2）

他指着孙泽厌，提高声音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警察？还是张晓颖的朋友？”

孙泽厌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在下不才，酆都特派员孙泽厌是也，哦，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地府鬼差，我比他们官儿稍微大点，他们负责抓，我可以随便杀。”

带着烧焦痕迹的摄命弓凭空出现在孙泽厌手上，那把曾经浴火的长弓因受到主人的召唤而兴奋地战栗着，弓弦震动间发出微微的嘶鸣，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捕捉空气中弥漫的杀意。赵涛深吸一口气，眼前的状况已经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我没做错，张晓颖是自己寻死的，我只不过是让她死得更有价值，她死了，阿英就可以回来了。我和阿英都会为此而感激她，但是这个杀人的罪名不应该由我们来背。”赵涛强作镇定地作出解释，“我这里有张晓颖的遗书，可以证明她的死亡与我毫无关系。即便你们是阴间的警察，也应该凭证据说话。”

这倒有些出乎预料，孙泽厌和安凡对视一眼，安凡走上前去，从赵涛手里接过了那封遗登记表上见过张晓颖的字，正如遗书中娟秀漂亮，寥寥几笔，诉说着一个少女最后的心事。她说她很高兴在她生命的后半程遇到了那么多雪一样干净的人，可惜她不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污垢沾染到别人身上，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让自己在他们心中保持最美好的样子。

“她的遗书怎么会在你这儿？”孙泽厌疑惑道。

张晓颖遗书似乎让赵涛找回一部分底气，他回答道：“张晓颖之前跟我借过英语材料，归还的时候，这封遗书就夹在一叠材料中间，我想，应该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她后来来找我想把遗书要回去，我没有还给她。我跟她说‘生活中没有这么多过不去的坎’，老师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阻止你。这封遗书只给警察看过，也没人再来跟我要，就一直留在我这儿了。”

“可是你没有阻止她。”

“难道没有阻止一个人自杀也是罪过吗？那几天正好赶上月圆，阿英想要复活就必须要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月圆之夜代替她去死，我已经用动物的血养了她十年，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张晓颖正好在这个时间出现，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赵涛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疯癫了。

“你可别侮辱上天了，小心那些移居世外的神仙听到了忍不住再跑回来削你。”孙泽厌一脸厌恶，“既然你那么无辜，那你告诉我，是谁把张晓颖接到平常人根本上不去的行政楼楼顶的？你知不知道，阵法失去了供养，她会和你杀得那些牲畜魂魄一样魂飞魄散！”

这个问题仿佛戳中了赵涛心底的秘密，他眼神飘忽地喃喃道：“那，可能是，她想上行政楼上不去，阿英就帮了她一把……”

“可笑，在哪儿跳楼不是跳，非得选个让鬼帮忙抬上去的。我看，她是被你骗过去的吧？还是说……”孙泽厌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的阿英等不及了，张晓颖刚来到行政楼下，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抓了上去？”

孙泽厌的话让赵涛的记忆闪回到了月圆之夜的晚上，那是他不愿回忆的场景。身着白衣的女孩儿在他的手中挣扎，求生的力度如此强烈，他几乎就要放弃了，这时，他抬起头，看到了从半空中翩然落下的阿英。月光下，那抹红色显得如此艳丽，让他心神不宁，呼吸急促，掐在女孩儿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紧。

知道自己狡辩不过，赵涛反而平静下来了，他苦笑道：“不，不关阿英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养鬼是我做的，把张晓颖带到行政楼是我做的，杀死他的是我，你们要带就把我带走吧。”

跟赵涛一通胡扯中，孙泽厌也把事情理出了个大概，魂魄没有力量直接杀人，所以多半是赵涛替她下的手，在张晓颖将死未死之际再由阿英将其带上行政楼，让张晓颖接替自己完成跳楼的结局。

“养鬼本身就是大罪，屠害生灵，罪加一等，你的罪过自有阎王发落。倒是你身上那位，这么久了，不出来说几句吗？”孙泽厌几句话间，摄命弓已然高举，他处理过太多类似的事件，此刻也并不太在乎伤鬼的同时是不是会伤人。既然有人执意帮助恶鬼，那他就是同罪。

纯粹而干净的能量附着在弓弦上，孙泽厌毫不犹豫地就是一箭。

赵涛惊恐地捂住了头部，似乎要做一个防护的动作。

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变了样子，他的眼神忽然变了，没有了之前的慌乱瑟缩，阴沉充满轻蔑。他的手作爪状迎着孙泽厌的那一箭抓了过去，空气中两种能量相撞发出急促的爆炸声，那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让他阻隔在了一步之外。赵涛的手上已经血迹斑斑，他毫不在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姿态竟有些妖媚。

孙泽厌这一箭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恶鬼现身，见目的达成，他对着“赵涛”说道：“我建议你好好爱惜这具身体，毕竟愿意把身体借给一只鬼的傻子可不多了。”

“赵涛”嘻嘻地笑着，打量着自己受伤的手掌，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年轻女性的声音，正是附身在赵涛身上的女鬼阿英：“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具身体我可用不习惯。我想用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体，可是小涛不让，他啊总是麻烦事那么多，让我苦苦等了十年……我看，你的身体也不错，或者旁边那位小哥的身体？”

她像一条饥饿的蛇，贪婪的目光依次从孙泽厌和安凡的身体上扫视过。被鲜血覆盖的手猛然举起，一个晃身到了孙泽厌面前。

孙泽厌把摄命弓当做近战的武器，用长弓去抵挡女鬼的手。女鬼的手指尖变得像利刃一样锋利，一招一式间有着削铁如泥的气势。摄命弓亦非凡物，女鬼几波攻势下来，弓体完好无损，连那一根纤细的弓弦也柔韧如常。

到底是被生灵魂魄供养出的厉鬼，加之办公室地方小，摄命弓难以发挥，孙泽厌一时也无法降服她，女鬼的利爪有几次直接从孙泽厌的发梢上掠过，几缕散碎的头发飘落到了地上。

“小心！”安凡提醒出声，没想到女鬼的一招只是虚晃，她的手在孙泽厌的身侧划过，趁他躲闪之际丝毫不带停留的攻向安凡。她已经看出来了，孙泽厌是个难缠的人物，想要突破，就要从他身后的普通人身上下手。

她的手没能抓住安凡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只是触及衣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到了地面上。

孙泽厌趁机后退，拉开了与女鬼之间的距离，再度举起摄命弓：“也不想想，没点防护措施我敢让他傻不溜丢地站在那儿嘛！老和尚说话不靠谱，给的护身符倒是好用。”

安凡的脖颈中露着方形牌子的一角，温和而不耀眼的金光由此向外发散，将整个办公室都笼罩在了一片庄严的佛光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