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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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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玿华看着主仆几人谨慎的样子,差点要大笑出来, 好不容易忍下了笑, 就让玉落她们给唐见渊拿来漱口的用具。

师奉恩服侍着唐见渊洗漱完毕,又捧上一盏薄荷茶。

唐见渊除去了嘴里的异味, 立即恢复了冷酷高贵的帝王模样。他在案几后坐下, 一边看奏章,一边守着静王。

姜玿华知道自己也不太好闻, 活脱脱一颗行走的辣椒和大蒜,便去寝殿稍作整理。

出来后, 静王终于有了动静, 一睁眼就哭闹起来:“母妃呢?我要母妃!”

姜玿华忙过去安抚。

静王这几日体力恢复了不少,哭得前仰后合,旁人拉都拉不住。

唐见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对他说:“徐太妃已经去世。”

“去世?”静王呆住,“母妃不要我了吗?”说着, 孩子又“哇”地大哭起来。

姜玿华心疼孩子, 却也不能怪唐见渊, 徐太妃不在人世已经是事实, 自己瞒不了多久,静王迟早要接受这个现实,如今戳破了也好。

便牵起孩子的手,轻轻给他擦脸, 说:“徐太妃把你托付给了母后, 她说, 想看着静王开心健康地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到了将来,她看见静王长大了、变勇敢了,会很高兴的。”

静王停止了哭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姜玿华:“我还能见到母妃吗?”

“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后!”姜玿华柔声说着,让灵犀把静王的膳食呈上来。

静王蔫蔫的,趴在床上不肯进食。

“静王,吃些东西。”唐见渊淡淡地下命令。

静王可怜兮兮地看他一眼,心里惧怕,只好由宫人们扶着坐起来,蔫头耷脑地,吃了几口粥,作势要吐,却再也吃不进去了。

姜玿华思索片刻,说:“静王,你有没有听说过糖葫芦?一串红色的山楂果,外面裹上一层亮晶晶的糖,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静王的眼睛顿时亮了亮:“糖葫芦?母妃说很好吃!可是宫里没有!”

“那我们去做糖葫芦吧?吃了那个,静王就能吃下别的好吃的!”姜玿华说着,起身让宫人给静王穿戴好,便对唐见渊道,“陛下请回吧,静王不会再闹了。”

唐见渊似乎还是不放心静王,一言不发,跟着两人进了膳房。

膳房的宫人们都是大惊,太后娘娘一天进来两次不说,连陛下也来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收拾东西。

姜玿华道:“快准备糖、山楂。阿末、阿力,你们两个削二十根竹签子,七寸长,把山楂串进去。再备一块不沾糖的案板来!”

众人应声去忙,很快就把姜玿华要的东西呈上来。

锅里熬好了糖,亮晶晶黄澄澄的,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泡,琥珀一般好看。

唐见渊有些好奇,几不可查地往前一步,往锅里看。

静王也伸长了脖子,踮起脚,还是够不着灶台,拉着她的裙子说:“母后,糖葫芦好了吗?到底长什么样?”

姜玿华心疼地一笑,打算将他抱起来看。

朱雀忙上前,把孩子抱得高高的。

就见姜玿华雪白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串山楂,素手红果,看得人惊心动魄。山楂往锅里滚上一滚,阿末、阿力两人拿了块玉板接过。

“糖葫芦!糖葫芦!”静王早忘了丧母的悲痛,咽着口水伸手去拿。

“等等!”姜玿华抓住他的小爪子,“等糖硬了才可以吃。”

小家伙只好缩回手,小胳膊抱着朱雀的脖子,看得眼馋。

姜玿华见唐见渊看得认真,递过去一串山楂,笑道:“陛下也试试?”

“幼稚,荒唐。”唐见渊傲娇地别过头,作势要走。

姜玿华想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便说:“做糖葫芦学问可大着呢!陛下身为天子,天下事无所不能,何不学一学这有学问的手艺?”

这话正中唐见渊下怀,便“勉为其难”地接过山楂串,缓缓戳进了锅里,然后拉出来,却拔出许多糖丝。

“不对,转一转,把糖丝收起来!”姜玿华见他不知所措,想也不想,把住他的手,将竹签转了转,然后放在玉板上。

唐见渊看着那糖葫芦,两个人合力做出来的糖葫芦,比边上的都漂亮!

这时候朱雀也恨不得蠢笨地做一次糖葫芦,可惜自己扮的是姜家沉稳的女武士,不能动手。

一串串糖葫芦放在洁白的案板上,姜玿华满意地看了一眼。

咦?好像少了一串?大概是阿力他们没削够竹签吧?

她没有多想,让人把糖葫芦取下,放在水晶盘里,便牵着活蹦乱跳的静王回到殿中。

“母后!真好吃!真好吃!我想给母妃吃!”静王舔着糖葫芦,憨态可掬。

姜玿华笑了:“放心,你母妃也有糖葫芦吃的!吃完记得洗手漱口,早早歇息。”

“好!”

“陛下尝一尝?山楂健胃消食,吃了有好处的。”姜玿华看向始终冷着脸的唐见渊,今天的菜把他辣成那样,她想补救补救。

“小孩子玩意。”唐见渊在案几后坐下,开始看奏章,岿然不动,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姜玿华便不理他,给静王整理好,让他去躺下,自己好早早休息。

“母后,我睡不着……以前是母妃抱着我睡……”小家伙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姜玿华。

那一脸无辜表情,让姜玿华心软不已,便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在床上歪着。

唐见渊坐不住了。

这个小瓜子!虽然她与静王是名义上的母子,可……

可万一以后她做了他的长嫂!

叔嫂同床,这成何体统!

便起身往屏风后踱过去。

静王看见他板着脸过来,舒缓下来的小脸又紧张起来:“皇兄……”便挣扎着要坐起来行礼。

姜玿华将他按下,向唐见渊道:“陛下为何老是吓静王。”

“朕三岁就自己入睡。静王四岁还要女子抱着入睡,日后难成大事。”

姜玿华对他的冷酷有些不满,低声道:“道理我懂,且先让他过了这一关,凡事要一步一步来,更何况静王还小。陛下日理万机,这种后宫小事,就由我来,陛下请回吧。”

唐见渊无言以对,回到屏风外,闷闷地拿起奏章看。

姜玿华对静王低声道:“陛下是你皇兄,是你至亲的人,你不用惧怕他!”

“可是皇兄是什么啊?”静王眨着纯真的大眼睛,认真地问。

他还真不太懂,只知道以前这个高个子男人偶尔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母妃都会紧张地让自己对他行礼,不能出差错,怕惹他不高兴。他话很少,也不会笑,所有人见了他都很害怕很小心的样子。

静王没法理解他和自己的关系。

姜玿华耐心地解释:“就是说,你们有同一个父皇,你们是亲兄弟。”

“父皇?我没见过父皇,现在母妃也不要我啦!”静王悲伤地垂下眼睛,先帝缠绵病榻时他才两岁,对他没有任何记忆。

姜玿华拍着孩子瘦小的背,柔声道:“傻孩子,我是你母后!陛下是你兄长,长兄如父。你这不是父母双全么?不要难过了!”

“什么是长兄如父?”

“就是说你皇兄会像父皇那样照顾你、保护你。”

“好!我有母后!也有父皇啦!”小家伙抬起头看着她,破涕为笑,“母后!父皇!”

奶声奶气的这声叫喊,让唐见渊不禁回过头去,见屏风后影影绰绰,那小屁孩子似乎正抬头看着自己。

姜玿华忙把他按下去,道:“错了,是皇兄!”

“母后说是父皇啊!”

“不对……”

母子俩絮絮说起了话。

唐见渊怔怔回过头,对着奏章,却再也看不进去。

刚刚那一声,恍然间像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在叫唤。

心中有个萌芽骚动起来。

他想成婚,想有一个孩子,是身后那小姑娘给自己生的孩子,那孩子一定会像极了她,那么可爱顽皮。

两人的第一个孩子,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叫什么名字好?如果是个小公主,便也叫玿华吧?

师奉恩见皇帝久久不动,以为他困了,上前道:“陛下,就寝吧?”

唐见渊被人戳破幻想,心中尴尬,面上却不显,就和姜玿华简单告别,回到九宸殿去。

回去的路上,师奉恩道:“陛下,奴婢觉得太后娘娘最近变化确实大,太妃们之前对太后的怀疑不无道理……”

唐见渊冷冷瞥他一眼:“过去太后谨慎行事,是她有所忌惮!如今这样,可见她毫无顾忌,心机手腕更深一步!你们都打起精神,不可轻视了太后,更不可触怒她!”

随从们心中都是一凛,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支使陛下做糖葫芦,陛下却拒绝不得!

那女子,着实可怕!着实可怕!

回到九宸殿,换衣服前,唐见渊先遣退随从和宫人,找了只细长的玉盒,便去袖中掏东西。

掏啊掏,终于掏出来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上面的糖一路黏在自己袖中,拉成了丝。

唐见渊怔住。

怎么会这样?凤仪宫里那些糖葫芦不是好好的?为什么单单这个会化?

回过神来,还是不舍地将糖葫芦收好,威严地命人来换衣裳。

师奉恩拿着他换下的常服,不小心摸到袖子里化开的糖:“陛下,您袖子里有糖……”

唐见渊面不改色地撒谎:“方才静王吃糖葫芦,不小心沾到了。”

凤仪宫中,正要入睡的静王打了一个喷嚏,把迷迷糊糊的姜玿华吓了一跳。

* *

第二日傍晚,唐见渊带了一支演傀儡戏的艺人过来,给静王表演傀儡戏,好让他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众人用完晚膳,热闹的傀儡戏演绎起了小静王在帝王和太后照料下逐渐长大的故事。

静王看得入神,不禁拉起两人,慢慢地就不那么怕唐见渊了。这也是姜玿华让演这么一出戏的目的。

静王看见好玩的地方,就会拉着唐见渊说:“皇兄!好好笑哦!”

表演完该就寝了。

唐见渊起身要走。

静王却死死拉着他,另一只手拉着姜玿华,说:“母后、皇兄,一起睡……一起睡好不好?”

乌黑的眼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让人不忍心拒绝。

唐见渊下意识就看向姜玿华。

姜玿华怔了怔,和这么小的孩子说男女不能同床,显然是对牛弹琴,便笑道:“这床太小,三个人睡不下!”

“睡得下!睡得下!我小!”静王拉住唐见渊的胳膊,“皇兄会打坏人!皇兄陪我们睡!”

说着,小家伙哭了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宫人们拿了糖葫芦也哄不住。

姜玿华这才见识到什么是小孩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她让宫人们给他洗漱换衣,说:“皇兄还要处理政事,不能陪你睡。”

“我就要皇兄!呜呜呜呜呜!皇兄是不是不喜欢我?”

唐见渊绷着脸看向姜玿华,低声道:“将计就计。”

姜玿华不可思议地看他,罢了,他忙着政事呢,那就先把孩子哄睡了再说!

横竖床很大,而且是为孩子准备的床,三人在上面也并不会引人遐想,毕竟不少贵族宴饮时就是一起坐在大床上,喝喝酒,看看歌舞。

于是也去洗漱,倔强地留住眼角泪痣,自己往最里面一歪,扶着静王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就见唐见渊在床外沿坐下了。

“皇兄躺下!”静王奶声奶气地拉住他,“皇兄讲故事!”

唐见渊哪里会说什么故事,不过把方才傀儡戏的内容缓缓说一遍。

姜玿华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些起来,让那些艺人改一改戏本子,改成静王独自一人大战妖魔鬼怪,不需要自己和唐见渊陪着,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出了!

想着想着,静王睡了过去,她也在唐见渊低沉好听的嗓音中沉沉睡着了。他的声音仿佛能催眠一般,让她格外安逸。

唐见渊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巧白皙,软软的,毛茸茸的,甚是可爱。

他俯下.身,这才想起两人中间有个小家伙,想也不想,把小屁孩连同被子,抱到了床尾。

两人之间没了障碍,他轻轻握起姜玿华的手,那手掌又软又小,手指修长,葱根般白净细直,指甲修剪成好看的椭圆形,粉粉的,亮亮的,连指甲根上的小月牙都那么可爱。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呼吸有些急促,他弯腰,蜻蜓点水般吻在她嘴角,闻到了属于她的甜蜜味道。

他心跳得很快,直起身子,用食指缓缓勾她的睫毛,她在睡梦中摇摇头,向里翻了个身。

唐见渊又看了一会儿,忙给她盖上被子,把静王抱回来,离她远远的,才起身离开凤仪宫。

这晚唐见渊没有处理政事,早早睡下,因为心情不错,很快就入睡了。

梦里又是熟悉的画面,床帐垂落,熏香缭绕,她在自己倾尽全力的疼爱下,如牡丹般盛放,红艳艳,花瓣上沁着晶莹的露水,娇弱地颤抖,为她平添几分妖媚。

* *

第二日静王照常起床,姜玿华以为他总该将徐太妃淡忘了。

不过午后睡觉时,小家伙久久睡不着,背着姜玿华在被窝里抹眼泪。

姜玿华坐在远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要是去安慰他,只会牵动他的哀思。

正在惆怅,灵犀笑眯眯进来了:“太后娘娘,夫人来了。”

果然见裴夫人牵着小姜姝的手走进殿来。

姜玿华看见侄女天真烂漫的样子,忙牵过她的手,道:“姝儿又长高了!”

姜姝甜甜地笑:“姝儿好想姑母呀!姑母回家陪姝儿玩好不好呀?”

裴夫人心中一惊,道:“姝儿你又忘了,这是你大姑母,小姑母出远门去了!”

“好吧……姑母有大的,有小的……”她掰起手指头,恍然大悟,“我有两个姑母!”

姜玿华和裴夫人忍俊不禁。

那边静王听见姜姝的声音,早从床上坐了起来,小胳膊小腿的,啪嗒啪嗒跑来。

姜姝见了静王,只一味地笑,不敢多说话。

出门前祖母就教过她,静王刚没了母妃,一定很难受,自己要少说话,不能惹他伤心。

就从腰间挂着的小锦囊里掏出几颗亮晶晶的东西,说:“这是琉璃珠,我们一起玩吧?”

静王默默接了过来,由灵犀带着,两个孩子去偏殿里玩。

姜玿华看着静王的背影叹道:“可怜孩子,母亲在时就过得战战兢兢,现在更可怜了。”

裴夫人也叹口气:“昨天听大郎说静王醒了,今日我就把姝儿带进宫来,不如让她在这里住几天,陪陪静王,免得静王总是想他母妃。”

“这办法好是好,就怕姝儿觉得宫中无聊。我都要闷发霉了!”

“不妨事。姝儿就住几日,过几日你父亲五十大寿,我们把姝儿接回去就是了。”

姜玿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桩大事,说:“我竟然忘了!还没给父亲备礼!”

裴夫人笑道:“不要紧,你别把心思花在这些琐事上。你在宫里,第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第二照顾静王这孩子。等我们把愿愿找回来,她自会安排静王的去处。”

姜玿华点头道:“有姐姐在,静王一定能过得顺遂。”

裴夫人喝了茶,说起了宫外的事来:“最近有不少长舌妇,在背地里议论陛下和你。”

“议论什么?”

裴夫人顿了顿,把那些不好听的话略去,简洁地说:“还不是说陛下爱往凤仪宫中来?呵,要不是老娘我顶着镇国公夫人的名头,顾忌着面子,早把她们的舌头拔了!”

姜玿华见母亲再次暴露出说粗话的本性,不由笑道:“别理她们!独孤家在我这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只好去外面兴风作浪!明白的人自然明白,陛下来凤仪宫只是为了看望静王,又不是为了我来的!那些信谣言的人都是蠢货!”

裴夫人笑道:“我也是那样骂她们的,那些人总算住了嘴!不过念念,都说三人成虎,就算子虚乌有的事,被人传得多了,也会有人信以为真,你往后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啦!”姜玿华忽然想起唐见渊把自己的锁藏在胸口的事,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裴夫人面露忧愁:“陛下那样的人,连裴婉那丫头都对他一片痴心,我怕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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