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1 / 2）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青芍厉声道，“这是徐相府邸，你面前的是徐相夫人，你这般胡说，是不想要你家人和你自己的性命了吗？”

那稳婆哭天抢地：“夫人恕罪，老奴曾经替许多高官显贵家的夫人接生过，却真的是第一次接生出这样的婴儿啊，还请夫人饶命！”

青芍看向宓氏，宓氏道：“去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青芍于是走了几步，想从临山手中把孩子接过来，谁知临山却不肯，反而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那边照水哽咽道：“临山，把孩子给夫人看看吧，总要夫人拿个主意才是。”

临山这才不情愿地将襁褓里的婴儿给青芍抱着。青芍抱着孩子，走到宓氏面前。那孩子刚刚洗净身上血污，小脸蛋儿皱巴巴泛着红，哭得很大声，是个很健康的孩子。

青芍小心翼翼地打开孩子的包被，婴儿藕节一样圆润洁白的小腿有力地蹬着，青芍往婴儿的两腿中间处定睛一看，差点也惊叫出来。

那处的确是与正常的婴儿的不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跳到嗓子眼儿的心重新回到了胸腔里去，不由得看向宓氏，姜氏生了一个这样的怪物，只怕再不会得老爷的宠爱了，夫人也可放心了。

宓氏的神情，却十分奇怪。

青芍跟了宓氏这么多年，却从未见她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像是讥嘲，难以置信，又像是悲哀，又像是怜悯，她好像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青芍有些焦急地问道，“您可别吓奴婢啊。”

宓氏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我无事。”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稳婆：“把她们绑了，堵住嘴，不许她们乱说话，找人看着，等老爷回来再发落。”

宓氏又看向临山和照水：“你们好好照顾姜姨娘，照如今的情形，只怕之前准备的乳母都用不上了，须得你们亲自照顾这孩子。”

临山和照水是从小就跟着姜氏的，与姜氏休戚相关，要她们照顾这孩子，恐怕才能不牵连无辜。

宓氏又问青芍道：“老爷呢？”

青芍道：“早已经派人去传话了，老爷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窗外的丫鬟们的声音：“给老爷请安。”

徐晋思回来了。

进来的男子身穿赭红绣双鹤展翅官服，长身鹤立，丰采高雅。宓氏在正厅向他行礼：“老爷回来了。”

徐晋思问道：“蕤娘如何？孩子可生下来了？”

宓氏听得此言，跪在地上向他端端正正行了跪拜大礼：“老爷，妾身无能，未能好好照顾姜姨娘，还请老爷责罚。”

徐晋思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是蕤娘出了什么事情吗？”

说完，他也没理宓氏，转身去了内室。

这是窈梨斋内专门为姜氏生产准备的耳房，地方并不大，他刚刚进去，就看见姜氏正倚在枕头上，神色温柔地看着床上一个小小襁褓，两个侍女见他来了，有些惊慌：“老爷。”

姜氏听见声音，抬头看向他：“老爷。”

“蕤娘。”徐晋思坐到她身边，仔细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小小婴儿，“你怎么样？孩子如何？”

姜氏一双美目盈盈含泪：“老爷，孩子……孩子……”

此时青芍扶着宓氏进来，徐晋思便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宓氏看着他，欲言又止：“孩子是顺顺利利生出来了，只是……”

徐晋思见连宓氏都吞吞吐吐，更加不悦，他对临山和照水道：“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还有乳母们呢？怎么都没来照料？可是不想在徐府做事了？”

“老爷，”宓氏道，“您若一定要看那孩子，妾身只望您切勿动气，姜……”

“夫人不必说了，”徐晋思打断她的话，“照水，把孩子抱过来。”

照水从床上抱起婴儿，只觉得手中襁褓重若千钧。她将襁褓递给徐晋思之后，也顾不得什么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一怒之下，这孩子就有个好歹。

内室中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房内静得落针可闻，而徐晋思将孩子仔仔细细看了一次之后，说出的话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将孩子放下，然后握住姜蕤姬的手：“蕤娘，这个孩子生来不祥，只怕我们不能要他。”

姜氏满脸不可置信：“老爷，您说什么？”

徐晋思道：“蕤娘，你听我说，我们以后还可以有许多健健康康的孩子，这个孩子就算活下来了，他又该如何自处？他该当自己是男子，还是女子？倒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倒也干净。”

他竟是毫不犹豫，就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儿！

几个丫鬟都骇得跪了下来，姜氏泣道：“老爷，纵使老爷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但这个孩儿，是妾身怀胎十月，又历经苦楚才生下来的，他与妾身血脉相连，又怎能因为他身有残疾就活活将他杀死呢？老爷，你于心何忍？”

最后一句话极为凄怆，听得临山和照水都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那小小的孩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极深的悲楚，又哇哇大哭起来。

徐晋思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青芍道：“去把苏嬷嬷请来，让她把孩子带走。”

徐晋思父母俱亡，苏嬷嬷从小照顾他到大，是最得他信任的人。

青芍为难，只得去看宓氏，宓氏对她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跪在徐晋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