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2 / 2)
宓氏正对镜梳妆,她手中拿着一支红宝石累丝金簪细细打量着,锦荣走了进来,接过梳头丫鬟手中的东西,道:“夫人,我刚才按您的吩咐去和青芍说,她听奴婢说等会儿您要见她,倒是什么话也没说。”
宓氏将那红宝石累丝金簪插在发髻上:“这么多天了,该查的也都查清了,自然得处置她了。”
锦荣忽地道:“夫人,奴婢发现了一根白头发,您别动,奴婢将它藏起来。”
宓氏却道:“不必了,便是藏起来,这白头发也不会变成黑的。你把它拔下来吧。”
锦荣应了声“是”。宓氏看着镜中的女子,虽然风韵犹存,只是眼角眉梢都透着疲态,细细的皱纹也已经掩盖不住。
是啊,蕤娘都过世了,她又如何不会老呢?
早膳宓氏只用了一碗粥,便去了佛堂,她跪在蒲团上,闭目念诵经文。只是刚刚念了一半,便有人进来回话:“夫人,青芍带来了。”
她将手中的经书交给锦荣,又有小丫鬟将她扶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宓氏吩咐道。
青芍衣衫破旧,脸上脏得很,被关了这么些天,底下人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夫人关了我这么久,如今终于决定如何处置我了吗?”
她还在笑,只是那笑容着实有些可怕。
“跪下。”宓氏冷声道。
青芍跪了下来,冷哼道:“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夫人!奴婢为夫人除去了心头大患,夫人为了贤名,要处置奴婢,奴婢无话可说。”
“心头大患?”宓氏反问道,“你又怎知姜姨娘是我心头大患?”
“姜姨娘刚刚入府时,夫人整夜整夜睡不着,奴婢都看在眼里。卧榻之上,又岂容他人酣睡?夫人,奴婢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便是如此,姜姨娘早已失宠多年,你如今害得她枉死,这终究不是理由。”
青芍见求情无用,便道:“那夫人便直说吧,是想如何处置奴婢?”
宓氏凝视着端庄威严的佛像:“杀人偿命,你既然害了姜姨娘一条命去,自然是得用你的命来偿。”
青芍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宓氏,这时才真正害怕起来,她膝行到宓氏面前:“夫人、夫人,求求你饶了奴婢,奴婢,奴婢知错了!”
宓氏看也未曾看她:“你若真的知错,便不会做下这些事来,一错再错。青芍,念在你我多年主仆情分上,我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只
是你父母兄弟,再也不能在宓府做事了。”
青芍听得自己还要连累家人,更是慌张得不行,苦苦哀求了宓氏半晌,见宓氏依旧不为所动,这才恨恨道:“夫人,你敢当着漫天神佛说,你就从未恨过姜姨娘?从未希望过她去死?我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连夫人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吗?”
天外忽然响起一阵阵闷雷,“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刺目的银色闪电从云间直直劈下来。那闪电的光照在佛像上,让佛像更威严了几分。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你错了,”宓氏的声音像是从云外传来,“我从来都未恨过姜姨娘,更别说想让她去死。”
她抬起头:“是,她刚刚入府时,我心中的确不好受。我虽然从小便受的是大家闺秀的训导,在夫家要贤良宽厚,善待妾室。可是这世间,就算是再贤德的女子,又如何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般宠爱他人?”
宓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畅快极了,许是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第一次能够说出口。“可是青芍,无论我多么难受,每次看着她那张脸,我只觉得她可怜。”
“可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枕边人从未真心喜欢过她,可怜她痴心一片,却注定只能错付。”
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佛堂里未曾点灯,宓氏的脸明暗不定,但说出的话,却仿佛带着无限的哀愁。
“一个可怜人,又何必去恨另一个可怜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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