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力（2 / 2）

徐凤珞却没有接：“你不用拿话哄我，今日下午的动静，我都听到了。我娘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我的身体，凤声，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徐凤声看着她娇弱的脸，像是夏日傍晚间一枝凝露的栀子，这样含苞待放的年岁，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凋落。

他胸口涌起难以抑制的酸楚，偏偏面上不能显露分毫：“你不用担心，太医们怕担责任，三分凶险都要说成十分。何况他们把这心疾说得凶险无比，你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

徐凤珞笑了。

“凤声，你不必用这些话来安慰我，”她眼中满是怅然，“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感觉。只是，我实在是不甘心。”

“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懂得情爱是什么滋味，我却快要死了。”

徐凤声心中大恸。

徐凤珞看着他，眼中的光亮像是日落时最后的余晖。

“凤声，我真的不甘心。我一生都被困在这里，我不想连死之后，灵魂都不得解脱。”

她有些吃力地握住徐凤声的手，徐凤声心中不忍：“那你想怎么办？”

她道：“我想要十一带我走。”

“什么？”徐凤声不由得蹙眉。

“我不想连死后，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我想和他在一起，纵然我活着的时候，我只能看见这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墙，可是在我死后，或许我的魂灵能够无拘无束，能和十一一起，去看那名山大川，九州四海。”

她眼里的光那样热切，热切到徐凤声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我答应你。”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满足徐凤珞的心愿，但是此时此刻，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是和他一起长大，从小把他视作亲弟的徐凤珞。

他没有办法拒绝。

而徐晋思的书房内，徐晋思夫妻二人却在角力。

“老爷，”宓氏满脸是泪，“凤珞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便满足了她这个心愿，不好吗？那人是太子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差的。老爷又何必这般执拗？”

徐晋思道：“你这是妇人之见！一个暗卫而已，家世不明，连前途也未可知，我徐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宓氏跪在地上，闻言却道：“老爷眼里只有徐氏的荣华富贵，妾身眼中却只有这个苦命的女儿，妾身从未求过老爷什么事，只是这一件，既然是凤珞的心愿，我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都要替她求一求的。”

这是明着指责徐晋思“不慈”了。

徐晋思怒从心起：“夫人是一片慈母心肠，只是我说了，我徐家的女儿，即便是死，也不可能低嫁给那样的人，让满燕京的人看笑话！”

宓氏怔怔地看着面前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乾元宫内，庆祐帝这几日精神好些了，进出的宫人们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这日一早，燕麟璋和燕麟屿来给他请安，宓皇后也在。

“朕方才正和皇后说话，这几日朕感觉好些了，天天这么躺着也觉得乏味，想出去走走。宝福宫的法师说了，让朕去崇国寺上炷香，说不定能好得更快些。”

燕麟璋道：“父皇身体刚刚有了起色，去崇国寺舟车劳顿，只怕会觉得劳累。”

“嗳，”庆祐帝却不以为然，“你父皇的身体还没差到这个地步，再说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登高远望，也是一件快事，就这么定了。太子忙于朝政，这次就让麟屿陪朕去吧。提前七日让崇国寺封了山门，洒扫庭除。也不用什么人跟着，朕想清清静静出去走走。”

崇国寺本就是皇家寺庙，庆祐帝要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燕麟璋并没有将庆祐帝真实的病情告诉他，若是途中有什么意外……

他看了宓皇后一眼，宓皇后却笑道：“陛下好兴致，那臣妾这几日就将陛下出行的车马和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妥当，陛下便好好去散散心吧。”

宓皇后既然这么说了，燕麟璋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件事便定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