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1 / 2）

新婚三月后，恪王夫妇离开燕京，前往封地吴州。

“这恪王府原是前朝一位仕途失意的官员的府邸，他后半生醉心江南园林，请了数位园林大家，耗费数十年造园。这园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枯松瘦竹、奇石怪峰，皆是那些颇有造诣的园林大家的心血。到了本朝，这园林已经一分为三，督造恪王府的官员大概也是花了许多力气，才将这园林重新整合，成了这恪王府。”

徐凤声见园中山上（1）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卉丛生，朴素自然，景色苍润如真山野林，心中也不由得赞叹，而燕麟屿想到当初对庆祐帝说的话，便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怅然来：“当初我对父皇说想要开府，原因便是想要领略这江南园林和北地风光的不同，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父皇还记得。”

徐凤声知道他对庆祐帝的心结，此时便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道：“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看却未必尽然。只是人生在世，无论如何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所以与其日日纠结于那些往事，不如记着他们给予的恩情。不管如何，我们都已经离开燕京，日后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是我。”

纵是心中有再多不快，被他这般温声软语劝慰一番，也烟消云散了。

燕麟屿又想到一件事：“岳父和岳母早已经回了诸暨，既然我们到了江南，要不要先去看看他们？”

徐府的百年祖宅，便是在诸暨。

徐凤声沉默良久，才道：“不必了，替嫁一事本就是风险重重，若是再被人发现端倪，只怕要再起风波。”

何况他也实在不想看到自己那位父亲，而对宓氏，他心中只有愧疚。

陆岐跟在他们身后侍候着，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恪王府内侍候的大小丫鬟们都被调教过，恪王妃身体羸弱，须得长期静养，恪王妃居住的正院除了恪王从京中带来的奴仆，谁都不许踏入院门一步。而跟在王爷身边最多的却是一位唤作徐雁回的谋士，乃是恪王府中养的清客，平日里最得恪王倚重。

立冬那日，燕麟屿和徐凤声二人白龙鱼服，去给姜蕤姬扫墓。

姜蕤姬的墓地在杭州府城外一座慈怀庵的旁边，燕麟屿让人托了庵中的尼姑照料姜蕤姬的墓地，故而他们到时，姜蕤姬的墓地被打扫得清净雅致，墓碑上书“姜氏蕤姬之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徐凤声静静看着墓碑，姜氏去世之前，便说了不愿意以徐氏妾室身份下葬，大约那个时候，她便已经想清楚了吧。

你若无心我便休。

陆岐将他们带来的祭品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墓前，点燃香烛。徐凤声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娘，我来看你了。”徐凤声低声道，不知为何，刚刚说出这句话，他的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他强忍着哭腔道：“娘，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放心便是。我遇到了真心待我之人，我也会好好待他，绝不辜负。”

若得真心，切莫相负。

而燕麟屿待他行完礼之后，便也跪在他身边。

“麟屿，你这是做什么？”徐凤声的声音难掩惊讶，他眼角余光看见陆岐瞪出来了，“你快起来，这样不好。”

燕麟屿却道：“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姜夫人便也是我的岳母，对自己的岳母行子侄礼，又有什么不对？”

徐凤声心里明白，燕麟屿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眼睛不由得又酸又胀，只听得燕麟屿沉声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定会好好对待凤声，护佑他一生平安喜乐。”

说完，便也如徐凤声一般，磕了三个头。

行完礼，徐凤声和他一同站了起来，燕麟屿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恪王，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当得起他一跪。

给姜蕤姬扫完墓之后，他们去了慈怀庵小憩，在庵内，徐凤声又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临山姑姑，照水姑姑！”

临山和照水看到徐凤声也是涕泪涟涟：“少爷！”说着便要给他跪下，徐凤声忙扶住她们，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送你们回乡了吗？”

临山道：“奴婢们自幼被卖到徐府，家中父母亲眷早就不熟悉了，回去也是无趣，将夫人的棺椁送到此地之后，便一直在这慈怀庵度日，为夫人守墓，也算报答夫人和少爷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