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平生愿（2 / 2）

徐凤声淡淡道：“这世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人有吞天吐地的鸿鹄之志，也有人只愿逍遥山水间，与梅妻鹤子为伴。有人醉心权术，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有人埋首治学，只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是当朝亲王之子，是大燕朝的子孙，就自有他们该承担的责任。可是在此之外，我却只想要他们得到这个世界上他们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燕麟屿又问道：“那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等他们大了，自然就会明白。我们只要不刻意干涉，他们是会找到的。”

徐凤声说完，见燕麟屿还是似懂非懂，又道：“前几日我收到了贺先生的来信，他几个月前去北地巡视灌渠修建的情况，到了便给我写了信。”

燕麟屿自然是知道的。

徐凤声嫁与他后，和贺先生的来往并没有断。贺先觉离开徐府后，一直在江南和北地间辗转。北地多旱情，江南多水灾，徐凤声用了三年时间，看了大量前人记载的治水资料，再根据贺先觉实地考察的情况，两人一起，写下了数十万字的治水之策。

然后这份凝结了师徒二人心血的治水之策，以恪王的名义呈了上去。

朝中哗然，因为这份治水之策争论不休。然而燕麟璋力排众议，下令推行。

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项，便是由南向北，以及在黄河易决堤之处，修建运河，然后修建灌渠往北方旱情严重之地引水。在江南多涝之地，修建水渠和泄洪湖，以疏代堵。

如今过去了好几年，这些措施已经初见成效。燕麟屿当时问过徐凤声，为什么不用他们师徒的名义呈上去，徐凤声道：“师父年过半百，早年也在朝堂上沉浮，如今对这些早就已经看淡了。而我，若是对这案牍之事有意，那今时今日，这恪王妃就不是我了。”

燕麟屿回过神来，听徐凤声继续道：“师父在当地一户农家小憩时，那家人听说他是来查看水渠修建情况的，不仅留了他用饭，还打了一篮子自己树上的青枣给他。那户人家中的老人说，之前一旦有了旱情，此地壮劳力便带着孩子纷纷逃命，十室九空。若是没有这条灌渠，他们这些老人，一到了荒年，便会活活饿死，孩子也会被卖掉。”

“师父说，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珍奇之物都享用过，但只有这一篮青枣，让他感觉足以慰平生了。”

燕麟屿静静听着，他当然听懂了徐凤声的这番话，只是看着徐凤声，他忽然想知道：“那你呢，对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你得到了吗？”

徐凤声微微怔住，看着他，正想说话，却听到了燕显霈的声音。

“父王！爹爹！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燕显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献宝一样将手中的东西举着给他们看。

他的手湿漉漉的，里面是翠绿的浮萍。

“我看池子里的鸳鸯都在吃这个，我就想捞一些给湛雪和乌夜吃。爹爹，我聪明吧？”

燕显霈一番童言稚语十分可笑，他自己还得意扬扬。徐凤声又好笑又好气：“湛雪它们是猫，只能吃肉，这些当然吃不了。还有，谁准你去捞这些的？若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一旁的拘月还道：“少爷放心，奴婢们是让侍卫们去捞的，没让小世子亲自去捞呢。”

徐凤声去道：“快去把手洗干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浮着桂花浓郁甜润的香气。一轮明月自天际缓缓而出，光辉遍洒神州大地。

燕麟屿切了一小块月饼，喂给燕显珩吃。徐凤声看着正有模有样拜月的燕显霈和正在逗弄燕显珩的燕麟屿，心中却在想着方才那个问题。

他当然得到了。

他得到了一个真心爱他、全心全意包容他的人，这个人接纳他身体的缺陷，并且将他视作珍宝。

他还得到了与所爱之人血脉相连的孩子，这是这世间，任何人也斩不断的他们二人的血脉。

今生今世，他已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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