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2 / 2)
我尤其不愿意待在家里,便与清晚约好了等成绩公布便一起出门旅游。
虽然我隐隐有种预感,旅游的事情并不会太顺利。
在公布成绩之前,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谢师宴,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老师以及同班同学相处的机会,酒席一散,我们就要各奔东西。
而在谢师宴当天,除了完全推脱不掉的敬酒,大部分时间我依然还是不合群地独自坐在一边,默默地在角落里吃东西。
“刘丹歌,你呢,安静是好事,但以后到了社会上就不比在学校里,该主动的还是要主动,知道吗?”
徐老今天一时尽兴就喝多了,我感觉他是因为终于把我们这群烦人的学生送走了太开心,在我敬酒的时候硬是拉着我闲聊,还少不了将我教导一番。
我只是温顺地在一旁不住地“嗯”,没有顺着老师的话接下去。
在饭局解散后,大部队转战KTV。我本想直接回去,但见白予安也同意去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现在则是,二十多个人挤在黑暗的KTV包厢里。高考完了,身上再无包袱,很多人直接甩开了平时伪装的乖巧面具展露出不同的一面,有的人是隐藏的灵魂歌手,有的人是酒鬼,有的人是赌圣,有的人擅长炒气氛。
但我不一样,我始终如一地不合群,安心待在角落里当小透明。
清晚今天也放开了,不住地往自己的杯里倒酒,但在我的印象中,我并不记得她会喝酒。只见她兴致勃勃地与他人玩骰子,只是她今天运气不佳,连输了好几杯。
而白予安,也是一个人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包厢里闹腾的人群。连着几次婉拒了他人发来的唱歌的请求后,他们终于向白予安妥协,不再打扰他“修行”。
他像是不近人情、清心寡欲的仙人。
我看着“仙人”走出了包厢。
我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大概有三十秒钟,也默默地走出了包厢。
出了走廊仍能听见从各个包厢里传出来的嘈杂的歌声,他就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躲在门边悄悄地探头注视他,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说些什么呢?问他最近怎么样?要考什么学校吗?会不会尴尬呀?
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他的面前,跟他说,我喜欢他。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转身就跑。
不就是一句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指望他有所回应。
我在内心默默地温习了一遍我的行动流程,为自己壮了壮胆,准备冲过去。
但就在我刚准备闭着眼冲过去时,我又立刻躲回了厢房的门前,缩在角落里偷偷地探头张望。
我看见白予安正和一个女生在交谈,那是我们班的女生,我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她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因为环境太嘈杂,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女生红着眼跑了回来,撞见了……正躲在门边试图偷听的我。
我感到万分的尴尬。
她眼眶红红的,仅仅是看了我一眼,就回包厢里头了。
接着包厢的门再度被打开,喝得七荤八素的清晚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她靠近我的时候,一阵浓郁的酒精气味朝我扑鼻而来。
我赶紧扶住她。
“唔……”清晚突然捂住了口,露出了难受的表情,艰难地对我说道:“去洗手间,快!”
我听话地搀扶着她往洗手间赶,穿过走廊的时候,目不斜视地经过白予安的身边。
清晚在刚进入洗手间时立刻就对着洗手池吐了,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好半天,她吐累了,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发呆。
“你还好吗?”我递过去一张纸巾。
“暂时还死不了。”她接过纸巾,小心地擦着脸上的水,她的脸因为酒精作用红红的。
“我们回去吧。”我说道。
她没有反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身体的重心依靠在我身上,我小心地搀扶着她回包厢里拿包。
再度经过白予安身边的时候,我依旧没有看他。
我和清晚顺利地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车上的人寥寥无几,司机驾驶着公交在无人的公路上疾驰着。我与清晚坐在后排,她虚弱地将头依靠在我的瘦弱的肩膀上,我们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在眼中飞快地一闪而过。
“我们到时候去厦门吧。”清晚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道。
但我还是爽约了。
犹记得成绩出来的那天,天灰蒙蒙的,正如我的心情一般,这似乎也暗示了这天不会有好消息传来。
我仍记得接到电话时内心被失望淹没的感觉,除了失望还有失落,以及一同迎接我的胡秀梅女士的鄙夷与刘卫国先生的冷眼旁观。
我不再愿意称呼他们为我的“爸妈”了。
我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克制自己不落泪,然后竭力用冷静的语气给清晚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不能和她一起去旅行了。
我清楚地知道,成绩出来的一刹那,遗失的不只是我的分数,还有我的自由。
在一个□□主义的家庭里,我并没有任何提个人要求的权力。
而青春,我总以为告别是一件极具仪式感的事情,无论是离去的人,还是离去的事物,我曾以为我会觉得感伤,乃至于需要好好向那些人、那些事告别。但实际真正离别的时候,我却只觉得平常如故。
平淡的就像一天天能一眼看到结果的日子。
而我的青春,也就在这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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