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1 / 2)
日本的列车里,不仅盛产各种电车痴汉和挤到怀孕的梗,还能制造各种和喜欢的人挤在一起的理由。
在解决完东京事宜的前几天,街头偶遇的桃井五月大张旗鼓地把她一路拉到桐皇的花牌社,说要教她玩花牌。刚推开门,花牌社的满屋榻榻米的蔺草味儿就迎面扑来。
花牌规则她自然是一听即懂,记诗之类的她本来也非常在行,但随后真正运用起来就突然变得别手不已,她手忙脚乱地忙活一阵,总算有一次感受到了竞争的挫败感。虽然漂亮的花牌女部长站在她身后看她玩时总笑吟吟地夸她很有天赋可以尝试学习一下,但她实在是对这种她不擅长的游戏提不起兴趣。
直到最后礼貌地道别时,桃井五月才突然拉住她告诉她此行目的,神神秘秘地从一张桌子上拿来一沓花牌,随便摊开摆在她面前,让她当塔罗牌一样占卜一下抽一张看看。
五月一本正经地说她每次跑了花牌社其实大多时候是为了来占卜的,有时候为青峰大辉算了几卦之后几天青峰大辉真的莫名其妙就跑来训练了几天,激动得桃井五月直接成为神论者。而美女花牌部长也煞有其事地说花牌占卜是很准的,强烈推荐她试一试,让她简直怀疑自己进的这个地方是花牌社还是神棍集中营。
她是素来不信这些的,但捱不过五月的撒娇,最终还是顺手抽了一张。
喂喂,现在信神,还来得及吗?她的手轻轻碰了碰口袋里的花牌。
这是花牌部长强烈要求她收下的,在知道她要转去神奈川之后这个大美女立刻露出了非常可惜的表情,并且表示自己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希望这张花牌能保佑她这一路平安云云。
但最终促使她收下这张花牌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篮球部众人本来就高大强壮,安西教练的占地面积也不在小,除了三个女孩子,这一群大块头几乎要把整一个车厢霸占了。
竹内真白和三井寿就这么被人群强行逼仄到角落,三井寿贴在窗户上,而竹内真白半靠在他身前。彼此的呼吸几乎贴着皮肤炽热得让人几近窒息。
竹内真白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个人身高14cm的距离居然这么短,短到能让那个人每一秒的呼吸都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暧昧。而二人手一上一下的扶着同一根栏杆,男生站在女生背后,脸上浮着可疑的红晕,而女孩子深深低着头不愿抬起,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青涩的情侣一样。
不远处的彩子不知道看着她的方向对晴子耳语了什么,反正两个人笑眯眯地看过来的眼神让她觉得……脸红的发烫。
那一张花牌正是——
“相思形色露,欲掩不从心。”
欲掩不从心。
你是不是许多次许多次偷偷地看向那个十几岁时喜欢上的少年?在无数个假装不经意间的瞬间,用余光细细在心里烙印住他的模样,他的眼睛,眉梢,喉结和鼻梁。发现他有一个Adidas的头巾,穿亚瑟士的球鞋,喜欢拨弄自己中分前的碎发,每次上课快迟到的时候会从教室窗户外面爬树翻窗进来,在训练过后大汗淋漓的时候会扯开衣服下角露出腹肌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情窦初开的年纪,青涩懵懂的心情,一个笑,一个动作,一个转身防守,一个后仰跳投。十几岁的少女,就因为这些如命运般笃定地下定决心,找到了要爱几十年的男人。
明明那个时候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看一眼都是满心的甜蜜,如今站这么近,却忍不住想逃。
因为被拒绝过一次?还是因为……
好怂啊。竹内真白。
感觉到人群往一个方向稀疏了一点,被这距离窒息得快要原地去世的竹内心里一喜:得救了!
正要往那边移动,却不小心被前方正巧不知道为什么在退的赤木刚宪一挡,神助攻赤木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站稳的她便顺势往后一躺——
比开水还要烫的胸膛。
!!!
竹内真白和三井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弹开。
“抱歉!”“抱歉!”
“没事吧?”“你没事吧?”
本想回头道歉的赤木刚宪:???
三井寿死死地抵在列车的墙壁上,纹丝不动,而竹内真白就站在他前面十厘米的位置,满耳朵都是心跳如雷,不由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尴尬境地的?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五分钟前。
其实刚刚开始上列车的时候她是走在第二个的——紧跟着安西教练。她一向都有喜欢站在靠窗位置的习惯,于是便开始往窗边挪动。
列车窗外的樱花一簇接着一簇,亮粉色很容易让人心情都柔软起来,该路线是沿着镰仓海岸线行驶的,人朝海那边望去,才会发现他现在有多孤独,在海面平静之时它还是一个可控的孩子,一直被握在手心的幼虎,微微波澜,如轻嗅蔷薇。
竹内难得多了几分悠哉的心情慢慢地走着。
但显然她亲爱的学弟们并不想让她有一分钟安心日子过——
剧变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樱木花道为了站在晴子身边蛇形一扭,流川枫为了不和樱木花道站在一起蛇形一扭,赤木刚宪为了让樱木不站在自己宝贝妹妹身边同样蛇形一扭,宫城良田趁机也往彩子身边蛇形一扭,不明所以的木暮公延跟着大家蛇形一扭……
一瞬间画面特别难以形容的群魔乱舞,几次看呆路人,也没有谁为了她蛇形一扭她自己有没有蛇形一扭的无辜的竹内真白就这么很不幸地被某个路人的手肘撞了一下腰。
如果撞的重还好,正相反,那一下软软的轻轻的,像卡鲁宾亲昵的撒娇,直接惊得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痒怕得要死要活的竹内真白一个踉跄。
“咳!”背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身体上。
“啊,对不起……”竹内真白正欲回头道个歉就罢,结果在看见那个少年红到爆炸的脸颊的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像这样近距离看这张脸的记忆并不太友好。
“抱歉。”
和她当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一股咸酸的感觉阔别已久,真是不争气。她暗骂了自已一声。
还没等少年反应,她下意识迈开腿就是要往其他地方走,如芒在背的感觉直接激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结果几个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齐刷刷围成一圈将他们堵在这个窗户边,为首的便是一个目测比青峰大辉还壮的大汉,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满脸横肉写满了“我就是你惹不起的不良少年”。竹内真白奋力瞪了瞪那人庞大的后背努力忍住想一脚踹上他硕大的臀部的欲望。
“三井。”
“竹内。”
彼此目光闪烁地算是这么久来第一次半和解地以和平方式打了招呼。
看着少年的喉结因为唤自己的名字而上下移动了一下,刚刚训练留下的余温还近在咫尺,体力不太好的他呼吸也稍稍还有点喘息的意味在里面。
不敢看下去了,感觉再接下来就是自家老爸老被老妈撕掉扔掉的某种杂志和青峰大辉满嘴的大胸妹子一种类型的场景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无论看见他干什么……都会满脑子黄色废料。
简单来说,想睡!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自然的开场白了。
“还不错。”更自然的回答,然后某个少年眉头别扭地一皱,捂住嘴佯咳了一下,“……多谢。”
竹内真白一愣:“嗯?谢什么?”
“你昨天……放在我桌子上的课堂笔记。”三井寿说得非常干巴巴,一看就是在没话找话,“好久没听课了,帮助很大。”
……鬼都知道他现在天天往篮球部跑有没有半分钟心思在学习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答,两年前的前车之鉴,让她感觉怎么说都有种刻意的罪恶感。竹内真白耸了耸肩,用惯有的河冰一样的声音不经意地说:“不用,我是学习委员,责任而已。”
言下之意,是你拖了后腿,我帮你只是义务之内,不要多想。
“嗯。”三井寿的目光淡淡越过她看向前方。一如既往的无法握住的感觉。
听不出任何感情基调。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竹内真白用余光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男人,没再说话。
不行……所有念头都尽快断掉。自寻其辱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啧啧啧。”宫城良田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彩子晴子说,“看看那两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嗯?”晴子显然反射弧极长,“竹内学姐和三井学长?有吗?他们不是昨天才认识?”认识的过程还相当的不愉快。突然又惊起:“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们看起来有点……熟?”
陷入沉默。
的确,用熟这个字说那两个人,其实怎么看怎么奇怪。要说真没点七七八八的故事能把关系发展的让外人看起来都如此扑朔迷离蜿蜒曲折恐怕一向对竹内真白说一不二的赤木刚宪都不会信的。
樱木花道突然大手一拍:“诶?对了!真白她不是喜欢流川枫嘛?”
彩子为这家伙居然还能想起这茬子事非常震惊:“……她那是为了气你你看不出来?”
“诶?为什么?”
宫城良田一脸深有同感:“因为大姐她是个天然黑……”
“并不只是天然的程度了好吧良田。”
“阿彩你不要这么真实!”
“你们这是经历过什么?”晴子惊恐。
宫城良田和井上彩子两个人流着面条宽的眼泪转过头来看着她。
男默女泪,不必多说。赤木晴子乖乖闭嘴。
“!”唯有脱线的樱木花道惊恐地瞪着竹内真白的背影,恍然悟出真相,“真白她太恐怖了!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居然这么做!”
“花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太清奇了!怎么可能啊!”
樱木花道不满:“小宫你什么意思?学姐为什么不可能喜欢我?”
宫城良田扶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三井的兴趣比你大好吗?”
“那她想吸引小三的注意吗?”
“这说不准吧。”宫城良田眉头紧锁,“他俩好像只是认识的程度,暗恋?感觉也不像啊。”
“他们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哦。”彩子摊了摊手,一脸“我早已看破了一切”。
“那刚才小宫你还说什么恋爱的酸臭味!”樱木花道怒指,“你自己不是都不知道!”
“啊……”宫城良田干笑地抓了抓腮帮,“我就随口一说嘛谁没点八卦哟……说不定是前男女朋友?”
彩子摸下巴:“我不觉得只是八卦哦。”
“嗯?什么意思?”三个人眼睛锃亮地看着她。
彩子:“怎么说……我总觉得有种看不懂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哎呀但是也不全是啦,我也说不清楚,就感觉他俩应该很熟但现在怎么看上去怎么看都不熟又不像有矛盾又不像有奸情可能是有什么小九九但是是什么类型的纠纷就不知道了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
彩子一句话快得没有日语八级恐怕是听不懂的,听得站在一边的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愣一愣。
“彩子……我感觉你说了好像没说……”宫城良田都忍不住拆台。
“哼?”也不知道明白了些啥的樱木花道摸下巴,“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帮帮他们?”
晴子来了劲:“有道理啊樱木!让我们帮三井学长追到竹内学姐吧!”
宫城良田:“等等别啊冷静点你们都懂了些什么啊?”
彩子干笑地拍了拍宫城良田的肩:“算了,这样挺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得到晴子的支持就来劲了,“放心吧晴子小姐!帮小三牵线这件事就包在我天才樱木花道身上了!彩子你就放心吧!”
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我们男人可是很可靠的哦!”樱木花道拍肩。
“如果彩子想靠我身上的话,也尽管靠就好了!”宫城良田也不甘示弱地特别男子气概地拍了拍肩。
“滚。”
“呜呜呜,彩子……”
“他们在干嘛?”三井寿奇怪地看着跟中风似的看着他们时而抽动时而大笑时而打成一团的队友们。
“锻炼身体吧。”竹内真白挑了挑眉,没笑出声。
每个恋爱菜鸟背后,都有一群指点江山的单身狗。
……
卯月,樱前线却才刚刚过去。正是满日本看樱花的好季节,独居的竹内也按母亲越前伦子的习惯换上了春先取,柔和贴身的春服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敞开的领口间时隐时现的锁骨,病态白的柔若无骨的手臂,足以使一个正常男人移不开目光。
虽然不知道三井寿是不是能按正常男人的标准判断。但至少竹内真白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吸引他的目光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你刚进校好歹成绩也是年级前十,今后别落下了。”竹内真白一只手抄在裤兜里,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平静的声音说,“挂科超过四门的人不能参加全国大赛。”
“嗯?”三井寿一愣,“有这回事?”
“废话。你原来又不挂科,挂科了已经不在篮球部,当然不知道。”
一提篮球部,面前的男人就缄默下来,仿佛先前的轻松气氛完全是强行装出来的一样让人感觉不好受。
他真的大概很热爱篮球吧。不见得他一定就将成为篮球明星加入NBA把中学时代让自己大放异彩的篮球运动作为职业,但竹内真白清楚,它是三井寿在其他琐事,包括所有的任务与人物上付出时间心力的充分理由,是作出任何努力的发心所在,也是整个生命之流的导归之处,若没有它,那样一个骄傲的三井寿也将活得和那段日子一样,漫无目的,鸡零狗碎。
“你上次考试正好挂了五门吧?”竹内真白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三井寿再次一愣。
“你的成绩单都是我领的。”她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时候你在和宫城良田打架呢。”
气氛瞬间尴尬。
“啊,上次……”
三井内敛的声音原来可以听起来这么温柔:“打架的事……我很抱歉。”
没有了高一的张扬,没有了高二的戾气,慢慢尽是高三的忍让与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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