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2 / 2)
悲痛欲绝到想自裁也没用,死是死不了的,所以侍寝也是逃不掉的。
晚上,她照例被一顶小软轿抬去了明德宫。
太监们看她的眼神都殷勤不少,径直把她放到寝房,倒着退出去的时候点头哈腰笑容可掬。
封鸿羽还没到,祁长生趁这机会,赶紧坐着歇歇,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她这次可是吃了个饱,还偷摸藏了几个小点心在身上。
就是有点太饱了,在轿子上颠地胃有些胀气,祁长生皱着眉给自己揉肚子,揉了好一会,又悄悄打了好几个嗝,才把那口气顺了出去。
封鸿羽还没有人影,她百无聊赖,只好打量这屋里的摆设。
作为皇帝的寝房,这屋里的摆设实在有些穷酸,祁长生看来看去,觉得最值钱也是最醒目的,就是那张宽大沉重的红木桌了,桌面被太监们打扫地十分干净,几本书整整齐齐地摞在左上角,旁边搁着笔洗笔筒墨砚之类的东西,墨饼也不是新的,已经磨去了一半,从剩余部分的黯淡痕迹来看,祁长生想,那墨原来该做的十分精美。
寝房本就狭小,摆下一张木桌一张床已经显得拥挤,但只有两件家具实在寒酸,只好又添了几个摆设与挂画,勉强撑起天子寝房的排面。
保暖思困意,这屋子也不用花费多少时间打量,祁长生打了个呵欠,轻轻倚在床柱上,只觉得眼皮渐渐沉了,思绪也飞散开来。
明明之前看过的皇帝寝宫好像不是这样的……她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更大,更金碧辉煌,更……
更怎么样,祁长生也说不出来。
在祁长生昏昏欲睡地把地砖数了好些遍之后,封鸿羽终于姗姗来迟。
他推门进去,祁长生才迟钝地意识到封鸿羽进屋了,眼睛都没睁开就慌慌张张蹭地站起身,没注意咣当一声撞上了床顶。
祁长生脑袋嗡嗡作响,险些被迫咬舌自尽,但好赖是清醒了,也没敢揉揉脑袋,慌忙行礼,呜噜呜噜地告罪。
祁长生痛地眼里蒙了层水汽,可舌头疼脑袋疼,说了什么封鸿羽一个字也没听明白,只好从祁长生痛苦又狗腿的表情里猜测,大概是在讲“妾身恭请圣安”一类。
他瞧着祁长生的滑稽模样,颇感有趣,只觉她并不像深宫大院能养出来的孩子,鲁莽冒失,偏偏那双清澈眼睛里还写满理直气壮。
封鸿羽轻声笑笑,抬手示意:“免礼。”
祁长生如获大赦地直起身来,觑着封鸿羽又要在那张厚重的木桌后坐下了,赶紧背着他的目光龇牙咧嘴地揉揉脑袋瓜,又擦擦眼角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才蹭过去,很是自觉地给他点灯磨墨。
封鸿羽也不吭声,自顾自地批改起了奏折,余光里瞥见祁长生正出着神,目光涣散,也没个什么焦点,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毛病,用力均匀,也急缓适中。
他不动声色地把奏折摊地更开,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蜡烛点得很亮,明晃晃地,祁长生几乎一低头就能将这本写着军备要事的奏折内容看个底掉儿。
但祁长生忙着发呆,吝于分出一点眼神给这本机要奏折。
她觉得自己今天准备地有点多余,出发之前她让霁月从库房里翻出了两件护膝,妥帖穿好,自以为自己今晚装备十分齐全,但万万没想到!
这个昨天还要莫名其妙发火的皇帝!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此时护膝裹在膝盖那里,存在感极其强烈,还十分闷热,祁长生几乎能感觉到捂出来的汗水没被兜住,顺着小腿向下一路淌,最后沁湿了裤管。
封鸿羽咳了两声,气流激得烛光晃了两晃。
祁长生如梦初醒地回过神,略显尴尬地对他笑出一口白牙,低下脸专心磨她的墨去了,一眼没多看那本摊地十分坦荡的奏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祁长生已经要把墨汁磨溢出来的时候,封鸿羽终于看完了他那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他搁下笔,皱眉轻咳几声,唇色十分苍白,扬声让曾平送药。
漆黑的药汤送到屋里,只是换了个宫女,屋里的两人都没注意。
祁长生的注意全在那托盘上摆着的一小碗面条上,煮地时候正好,上面放的配菜也青翠欲滴的恰到好处,只是她腹中饱胀,对美食全无感觉,看了几眼之后就单方面地判断是封鸿羽饿了。
可封鸿羽端过那碗药汁,宽大袍袖显得他手腕格外清瘦,青筋在过于苍白的皮肤下蜿蜒,手指修长,端碗的时候却是稳的。
他皱眉轻抿一口药汁,忽然出声道:“看什么?”
“没有。”祁长生一怔,笑了笑,“觉得看起来好苦。”
她没说真话,但是这句话确实是她感想中的一部分。
祁长生头一次意识到,封鸿羽与传的一样,他真的是个病人,只是天子光环太重,这人看起来又仿佛坚不可摧,很难让人把他和病人联系起来,但那双手,确实是她非常熟悉地,属于病人的一双手。
但却很稳,端得住碗,也端得起天下。
封鸿羽喝下半碗,抬眼看向祁长生,她好像总在发愣,但这样温暖的烛光,将她涣散的目光衬托得十分迷离。
其余不谈,她确实很美貌,封鸿羽想。
他将空碗放回去,取了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说:“俞才人,收拾收拾,侍寝吧。”
祁长生哦了一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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