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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雪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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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元年,明堂正式启用的那一天。

端门外排了长龙的人群里,锦衣绫罗的富家子弟有之,布衣襟环的平民百姓也有之。平日里不苟言笑,见有人在门前稍微停驻就要来厉声斥责的城门郎,此刻也放软了身段,嘴角噙着笑意。

早春微寒的风软水渡花地吹着,把人们望眼欲穿的期待目光,一路吹进朱红兽环的端门,太微城飞翘的檐角,吹过端肃的浮雕石阶,吹进那座恢弘璀璨的万象神宫。

那可是朝堂,紫帘听政,女皇君临天下的地方。

宴赐群臣,赦天下,纵民入而观,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也算是头一桩。更别说金銮御座旁边伫立的七彩瑞石,礼部尚书武承嗣巡游雍州时采获,此刻也被珠玑锦翠地修饰起来,盛装等待着人们的瞻仰。

再后来,应天门执戟守卫的金吾兵士在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见一道白光从明堂冲天而起。那白光在夹纻红漆的圆顶上转了一圈,幻化成脚踏祥云的四啼猛兽,身覆斑纹,扬起头颅发出利啸后,随风扶摇直上天际。

第二天,例行扫洒的小掌固发出一声惊呼,不小心打碎了尚舍局奉御最心爱的越州青瓷三彩瓶。在他惊骇的视线所及,那块被定名为“天授圣图”的瑞石,上面天然交错的纹饰蓦然消失不见,手一碰就碎成晶莹的石屑。

对于这件怪谈异事,皇城没有任何戒备森严的迹象,街巷的人们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充满热切地议论着:那是九重天的瑞兽,下凡间来昭示天家赫赫威仪。如今朝治已定,自然也会化为本相,回归星天。

你看,上至天子,下至农夫,洛阳城的所有人都在放纵和挥霍着他们血液中带来的骄傲、浪漫和不羁。

——这些镶了金的传奇如果不能属于洛阳,还能属于哪一座城池呢?

而娄思夜的故事,说书人的故事,相遇的故事,也都发生在那个月色清朗的夜晚,载初元年,春二月。

娄思夜今夜其实不应该出现归义坊这儿。

本来嘛,巡街打更什么的,交给那帮闲散无能的金吾卫就可以了,辉煌灿烂的皇城,北门玄武才是羽林军大展身手之处——如果不是那一道刺破天际的白光太过耀眼,而自己又恰巧好看见它在直上九天的途中拐了个弯,往城坊的方向而去。

当他策马赶到时,便看见拎着惊堂木的说书人站在巷口,背影有些古怪的僵直。

再稍微调整一下角度,就能看到被说书人身影所遮挡的,负手背对自己的青衣公子。娄思夜并没有想太多,在策马擦身的瞬间挥出手刀,将说书人击晕,青衣公子正好转过身来。

他的皮肤细腻白皙,黑玛瑙一样的眼睛,清雅秀气的五官,再搭配上金线云纹的青色锦袍,显得异常合衬。那双凤眼斜昵过来,眼尾缀着一丝闲雅的水光,也带着浓重的倦怠情绪。

“这位军爷……”云韶踟蹰着,率先打破了对视的沉默:“当街行凶,可是触犯唐律的啊”。

娄思夜答得很敷衍:“羽林巡街,你是何人?”

“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云韶笑了起来,“六街徼视的职责,什么时候易主给了羽林军?如果我没记错,皇城的守卫还不到换防的时候吧。大人如此擅离职守,就不怕女皇陛下怪罪,白白让金吾卫看了笑话?”

娄思夜从马上跃下,一边靠近一边打量四周:“我在承福门口,见一道白光向此地飞来,故前来查看。承福门就在数里外,纵马所费不过半刻钟。所以如果你打算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奉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云韶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来到此处,不过只比大人早了一息而已。”

“我家住在不远的归义坊内,也是被这道光华和电闪轰鸣声吸引而来。究竟为何会天降如此异象呢?虽然违反了禁夜令,但同样从值防中开溜的羽林大人,您恐怕不能责备我的好奇心吧。”

他语速很慢,一席话边想边说,说了很久。

虽然语气轻柔,却刻意在“值防开溜”四个字上咬了重音。看着少年瞬间被气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他颇有点兴味地弯了弯眼尾:“看来我和大人今夜都并没有被真相眷顾的好运气呐。”

娄思夜敏捷地注意到,他身后露出白色布料包裹的一角。

“大人要看吗?不过是一把古瑟,还有一幅画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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