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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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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女郎摸着耳垂上凤尾状的金环,歪着头的样子显得格外俏皮。

“人类总会对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施以最大限度的同情,不是吗?请原谅我们给大家带来的麻烦”。

“不麻烦,骗得好骗得好......”

挤在仓库中的男女老少乱哄哄地交谈,气氛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众人乱七八糟、争先恐后的道谢和附和声中,谢承音拍了拍娄思夜,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神色中分明传递着“你看,当好人的结局也不坏呀”之类的意思。

惹得少年也微微笑了起来。

“我们该走了”,司凰挽起黄衫女孩子的手,侧过身来点首为礼,“最后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各位。有一句话我并没有撒谎,小莺她,确实有着世上最翩跹的舞姿与声喉……”

“不过还要劳烦公子用这把五弦琵琶为她伴奏。我想您一定知道的,毕竟我和她,虽各异其源,却都是为了某种愿望而诞生的——乐之精灵。”

随着琴弦上跳跃而出的第一个音符,绿意泅染的长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起初是疏朗而顿挫的音律,有些横冲直撞,伴随胡人舞者沉郁的脚法,描摹出寒风入庭的雪色与日光。跟着音韵渐进,有了和风,有了生机,远山泛出翠色,鸿雁传来离人的音讯,振翅没入柳絮漫天的碧空中。

然后夜色降临,铮琮的音符依然不停歇,沿着丹凤门大街长明不熄的灯火描摹出她和她身后大明宫的轮廓。楼台深锁,飞廊连阁,据龙首之东,高平地四十余尺,是何等高贵威严的天家气势!

“这位大人,请问这支曲子有什么来历,又何以为名?”绿袍的协律郎情不自禁问到。

大概也是在如今日一样的春晨吧,为百鸟迎春的啼鸣所感,来自龟兹的乐师在唐高宗的授意下创造出这首曲子,来咏叹美好而流逝不再得的时光。乐师将它命名为《春莺啭》,和太宗年间的大曲《火凤》一道,因为将西域与中土音乐巧妙融合的制曲技艺而并称为‘二绝’。

只是……

——只是被执刀的金吾士兵拱卫得密不透风的空地中央,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才够资格在大明宫前搭台*独舞呢?

旋律从明义坊飘摇远去,没入画栋雕梁,琉璃覆脊的迎仙殿,在长纱垂掩的寝宫深处,卧榻上一双锐利的眼眸蓦然睁开。她侧耳仔细地辨认着音律,明黄的纹章常服飘垂而下,脸庞上闪过回忆之色。

是年轻而隽秀君主,像献宝一样将记载着乐谱的绢帛捧到自己面前,声音中涌动着难以忽视的深情:

“这是朕送给你的曲子,虽然春莺的鸣叫远不及你的声音动人,你拂柳穿行的身姿亦能让百花失色,但我依旧想把这首迎春曲送给你。在我心目中,无论过了多久,你的容颜都会同这定格的春光一样娇美,永不褪色。”

“真想看看呐,你为朕跳起这支舞曲的样子……”

女皇并没有回忆很久,就带着抵挡不住的困倦意味再次沉沉睡去。

像时光迅侵蚀和风化的场景被倒退回放,然后一点一点泄露出岁月流逝之前真实的容颜。她那芳岁不再的容貌突然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皮肤丰盈起来,嘴唇也变得红润,姿容浓艳一如盛放中的牡丹,俨然回到了三十多岁少妇的样子。

她面上突然带了些许激烈挣扎的痛苦神色,像有只看不见的画笔,在光洁的眉目间细细描画,绘出淡淡的猩红花纹,从脸颊漫过眼角,漫上额头……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的神情有点茫然,笑容也颇有些神秘的意味。

她跳下休憩的卧榻,在迎仙殿走了两圈,然后伸手唤来一只霜雕。

如果崔仲卿或是云韶三人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那只通身雪白的霜雕——就是它深夜袭击而来,娄思夜不敢擅作主张,拎着扔回了闲厩坊——此刻温驯地蹲在女皇的手臂上,正在接受主人的训话:

“不是让你去找些深林的花草精魅来吗,他们的灵气才具有滋养之力,怎么跑去市坊里了!”

霜雕抖了抖翅膀,从喙间扔下一物,泛着淡淡的光芒,滚落在地上。

女皇将那一团东西捡起来,握在指间,口中念念有词。

光芒就渐渐变淡,直到熄灭。

韦守忠打了个哈欠,勉强支在手上的脑袋猛地落下去,险些磕在倒置长案边的佩刀上。

他看了一眼刻漏,发现还没到去玄武门换防的时候。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拨了拨白瓷烛台上快要熄灭的灯芯,又坐回藤椅上开始发呆。

他觉得这两天吧,不是自己撞邪了,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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