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跪（1 / 2）

开元七年春，万物初化。

蜀地西南，有一名山曰峨眉。山下有两县，一个是因着官道而繁荣的峨眉县，一个是为了抗击獠人而建的罗目县。两县相隔20余里，与峨眉山呈三角拱立之势。从嘉州到峨眉，可以自水路从平羌江（今青衣江）溯源而上，到平羌渡，再走陆路不到半日便到；也可以走阳山江道，快马不到一日便可到了。

峨眉山因着秀雅闻名，云雾缭绕之间仙气氤氲，引得无数修道修仙礼佛之人纷至沓来，峨眉山上名寺、古刹、道观一时云集，而两县学子为了择一静雅之处学习，也来山间建了书院、武馆。生活在此地的少年们从小耳濡目染诸家之学，终日流连于道观、寺庙、书院、武馆之间，倒是增长了见识，没有了单一门派的狭隘见解，显得十分豁达。

丘壑间有两条小涧，一条名曰白龙江、一条名曰黑龙江，相传为一白一黑两条巨蟒所化。两江在山间一路拍山跃石，终在下山腰汇流，两江汇流之处山石状如牛心，故人称牛心石，因景建寺，称牛心寺。

从牛心寺往下山路几里，有一眼泉水，名曰玉液泉。此泉冬暖夏凉，终年不涸，相传为轩辕黄帝问道峨眉山时，特意从东海龙宫引来的瑶池玉液，又被人称“圣水”入口甘甜，能治百病。相传春秋时楚狂人陆通曾在此处结庐。风水宝地如斯，峨眉县学便在此设了一家书院，因着玉液琼浆、如神水降临而取名神水书院。

今天的神水书院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整齐，学子们熙熙攘攘跑到书院门口的是非石，围观正在受罚的石衡。

是非石位于书院坝子的西南角，据说是修建书院的过程中发掘出来的奇石。其形如一把巨型匕首，一面是白色、一面是黑石，边缘处也是泾渭分明。

远远看着一名白衣少年跪在是非石下，年约十七八岁，挺拔的脊背带着几分倔强，单薄的身子又有几分羸弱。

“季康又受罚了！”一名学子对着不知所以跟着瞎跑的同学讲解道。

季康是这个少年的字，他的父亲已过世多年，母亲经营着丈夫遗留下来的还算丰厚的家产，独自抚养着三个儿子长大。

书院的院长李处士正沉着脸在门廊上看着石衡，他的相貌冷清，胡须也沾染也几分傲气，略薄的嘴唇紧抿、唇色苍白，整个人看着从里到外都写着三个字“别惹我”。

“夫子，您就饶了季康吧！他素来贪玩，在玉液泉撒尿也只是为了好玩......”一名学子跪在李处士面前，十分着急想要争辩什么。

“什么！？他还在玉液泉撒尿了？这个......”李院长被气得直咳嗽，身旁另一少年看了连忙帮着夫子顺气。看来这个叫杨昳的少年好心办了坏事。

“这个......这个，夫子难道不是为了此事才惩罚季康的？夫子，季康他不是故意把孔夫子像打破的......”杨昳也发现了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想要再辩解些什么，却觉得自己居然无话可说。

要说这石衡做的坏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要说他能有什么苦衷，还真是难为一向口拙的杨昳。

“云放，你先下去吧，不要再惹夫子生气了。季康做了错事，理应受罚。”适才帮着夫子顺气的少年对着杨昳说道，递给了他一个不知所云的眼神。然而杨昳并没有会意，张着嘴巴一脸茫然。那少年又在夫子身后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他才瞬间了然了，对着夫子磕头，转身往院门跑去。

“这些小崽子，整日里不知上进，林宗，你天资聪颖，不要跟着他们鬼混，可知晓？”夫子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这个学生，心里的恶气总算有些纾解。

“学生知道，谢谢夫子教诲。夫子曾教导：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林宗不才，作为季康的学长，私下一定会规劝他勉励改过，为夫子分忧。”

“好好！有你这样的学生，夫子就放心了。”李院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前的这个学生勤学好问、谦和有礼，甚好！

“你们猜，季康这次又会被罚多久？”

“怎么也得1个时辰吧，上次就有那么久。”

“师兄你看！元丹丘那个马屁精又在夫子身边站着，指不定又在说季康什么坏话呢！”

“道貌岸然！！季康这次被罚，一定是为他背锅！”

“话也不能这么说，季康有多顽劣这是有目共睹的，林宗就温文尔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