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连年纷争，末法之世不曾有真正的太平。清盛公于两年后过世，此后家族命运更急转直下。寿永二年（公元1183年）经历了俱利伽罗峠之战的失败后，平家已元气大挫；在源氏和各方军队挥师京都之际，挟天皇离京，以留存实力。

离别仓促，前途未卜，维盛只得将妻儿留在京中。藤原氏贵族出身的妻子，在乱世中应该得保平安。逃亡的路上，亲族和将领们携带家眷，期望着有一日能够重整旗鼓，返回京都。而他心中凄凉，想到自己的执念贪恋，终究如同风中的尘埃般飞散了。

次年与源氏的一之谷合战，大败的平家失去了最后的反胜机会，逃回四国岛上。维盛因身体抱恙留在屋岛，竟没能如众多平家将领一样战死沙场。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无法回京。

死亦何惧！然而舍生的理由是什么？五年之中，他已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有意义的，无意义的，或许终归是无意义的。从青春少艾到白骨骷髅，不过是自然造化的一瞬间。离别，离别早已让人身心麻木，不差死亡这最终的离别。他平维盛，俨然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心中，还有一个影子。那影子仿佛被星点火光映着，亮过周围无边的黑暗。

“若是您想通了，请来高野山找我！”

高野山本是佛教密宗名山，为三百多年前留唐的空海法师所创立。暮春初夏之交，维盛只身遣侍童驾小舟渡海，前往山中。

入山仿佛已是另一重世界，幽雅静谧。早年因恋情受阻、断然出家的旧识泷口入道（入道是对出家修士的称呼），已变了模样。来迎接他的，不再是印象中的美男子，而是历尽沧桑的清癯僧人。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便是在俗世的死亡。

想到后白河法皇与祖父的所谓出家，实则仍权欲熏心把持朝政，维盛不由觉得讽刺。然而为求得魂魄安宁和来世福祉而出家，也是讽刺的！何求，对了，自己是为何、求得在这世间浮沉？这个名字，瞬间也被他觉出了讽刺的意味。

他人呢？要去哪里找？维盛忽然大笑着奔入林间：可能这一切，都只是那个震旦国人的一个哑谜。自己的人生，从小被安排定了；可是这一次，他偏要叛逆一回，不只叛亲叛国，还叛神佛。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响。维盛急忙转头，是那个医师！化名……何求。五年未见，他丝毫不见衰老，一身水色直垂，仍是气定神闲的优雅模样。像是个真正的方士。

那声音是出自，他刚在脚边放下的采药小箱。

“......我来了！”维盛对着他喊出这句。

“......大人果然来了。是来出家吗？高野山本是最合适......”

“不，”维盛打断了他：“我改变了想法，我是来见你。”

“嗯……嗯？！”

“请教我道术！”

“......我本与大人有缘，不过......”何求似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维盛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随即被衣袖的主人带起，拉入怀中。

“......不过要随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