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2 / 2)
电石火光间,郑慎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
郑慎看了看面前少女,道:“此言当真?”
李粲不知郑慎的心思,只以为他想救李桓,笑笑道:“妾怎敢欺瞒御史大夫?妾自幼长于祖籍昆吾,长大之时才随兄长来到京都,知道一些京都人不知道的事情。”
她与李桓把丁太医救出来后,选了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将丁太医安置下来。
那个地方就是昆吾,顾姑娘的故乡。
李粲道:“昆吾有一个姓陶的坐堂医,妾幼年之时高热不退,性命垂危,是那位坐堂医将妾救了回来。”
到了昆吾后,丁太医隐姓埋名,改姓陶。
“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御史大夫何不去昆吾将那位坐堂医请至宫中,或许他能救陛下的性命。”
郑慎双手背在身后,眸色深沉,斟酌片刻,道:“若真如你所说,他将陛下治好,那你深陷死牢的兄长,我也能救上一救。”
李粲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猜的不错,她这个舅舅,对李桓忠心耿耿,盼着李桓长命百岁,好维持自己的富贵无极。
李粲俯身拜了拜郑慎。
大夏有规制,治国以霸王道杂之,并不推崇儒家,天子与朝臣的关系并非绝对的君尊臣卑,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三公的地位很高,天子不能受三公的全礼,三公来时要起座,三公走时要相送。
天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她这个冷宫妃了,见了三公,只有行礼的份儿。
郑慎说救她的便宜兄长顾安廷,她拜拜郑慎也在礼数之中。
郑慎受了她的礼,问道:“你今夜找我之事,都有何人知晓?”
这问题有点奇怪,李粲看了一眼郑慎,道:“只有妾与红泥知晓。”
郑慎似乎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他对顾美人算不上熟悉,唯一的关系是顾美人是他手下谏官顾安廷的妹妹,顾安廷冲撞了李桓,被李桓下入死牢,不日问斩,顾美人求救无门,在他府前跪了几日。
他原本是懒得理会顾美人的。
偏那日他与颜道卿吵了一架,颜道卿说陛下登基数十年,后宫空无一人,这是他作为御史大夫的失职。
他这才想弥补一二,动了把顾美人送进宫的心思。
李桓不要,他便道:“陛下不要后妃,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将大夏万里疆土传给何人?”
“陛下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皇太女?”
那夜月光清冷,李桓立于窗下,形销骨立,一身清霜,喃喃道:“阿粲么。”
李桓最终允许顾美人入宫。
皇太女三字似乎是李桓的紧箍咒,他提起她,李桓便不会拒绝他的求情。
只是顾美人的性子着实软,进宫之后浑浑噩噩过日子,一点作用也无,他便没再关注她了。
直至今日。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要么死,要么生,毫无疑问,顾美人是后者。
怯懦的少女迅速成长为不放过任何生的希望的人。
辞镜宫与李桓的寝殿相距并不近,中间又有层层把守着的宿卫军,顾美人绕过这么多人来到这找他,是浴火重生。
他不能再用之前的态度把她随便打发了。
郑慎道:“天子病危,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需保守这个秘密,万万不能被有心人得知。”
“知道吗?”
李粲从善如流点头称是。
她这个舅舅,对李桓当真忠心,生怕她泄露了救李桓的事情,被李桓仇家得知了,派人暗杀丁太医。
快到宿卫换岗的时间,李粲把写着丁太医地址的绢帛递给郑慎,深深拜下,道:“陛下的命,妾的命,全托付御史大人了。”
李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郑慎从阴影中走出,寻了他半日的侍从一路小跑过来,将狐皮大氅披在郑慎身上,发现郑慎走的并不是出宫的路。
侍从追上郑慎:“您不出宫了?”
郑慎嘴角微抿,大步向李桓寝殿走去。
太常卿与颜道卿仍在沟通着皇陵的细节,见他回到寝殿有些意外。
一路上走的太急,郑慎微微喘息着,对太常卿道:“我同意殉葬的事情。”
颜道卿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狼嚎,瞥了一眼郑慎。
郑慎本人并无治国才干,能位列三公,不过是因为皇太女的缘故。
郑慎空占了御史大夫,却不能服众,光禄勋绕过他直接对接李桓,太常卿对他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追捧他的人,多是一些与他一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去年好不容易来了个学识满腹经纶的顾安廷,若是加以培养,顾安廷日后必成国之栋梁,偏他不知如何加以引导,被李桓下到了死牢。
颜道卿淡淡道:“她兄长是你的议郎,你倒舍得。”
郑慎冷笑道:“你少装模作样,若不是你从中挑唆,他又怎会冒犯天子?”
颜道卿不置可否。
郑慎又道:“顾美人身赴皇陵,我自会想办法救顾安廷,用不着你操心。”
几日后,小黄门准备了斟酒与白绫,捧着衣服与钗环,前去辞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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