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2 / 2）

飞阁直通李桓紫宸殿，巡逻的并不是普通的宿卫，是李桓的亲卫，若那些亲卫对李桓足够忠心，她便能得救。

当然，前提是她需要从高数丈，离飞阁也有数丈的望仙台上荡到飞阁上，且不能摔死，也不会被人当做刺客直接杀死。

李粲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她退到望仙台的最里面，眼睛盯着飞阁，以最快的速度向飞阁跑去，栏杆尽头，她纵身一跃，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

近了，更近了。

李粲松开布条，痛感传来，地板压了过来，李粲双手护着头，骨碌碌滚在飞阁上。

身着重甲的亲卫声音浑厚：“有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是辞镜宫的顾美人！我有办法救陛下！”

李粲顾不得身上的痛，连忙大喊。

闪着幽光的寒芒在她身边停止，围在她身边的亲卫散开一条路。

李粲手撑着地板，抬起头。

夜风吹动月白色大氅的一角，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紫袍玉带。

李粲向上看，男子眉心的一点朱砂映入她的眼眶。

是颜道卿。

李粲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定了。

颜道卿是大夏朝的传奇，是大夏剑术第一人，又成了大夏朝年龄最小的丞相。

他能力拔群，出身亦是不凡，是千年世家的琅琊颜氏后人，且相貌俊美无俦，眉心一点朱砂，成了无数女子的梦中常客。

李粲丝毫不怀疑，若他们这一代的史书有十页，颜道卿的事迹便会占上七页。

与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一种享受，可若是与他结仇，那滋味就不好受了。

很不幸，李粲是后者。

权倾天下的丞相，最喜欢的天子是不问政事的，如她父皇一样，再其次是年幼无法理事依赖他的，可李粲虽然年幼，却对朝政却颇有野心。

李粲自被封做皇太女，便摆足了储君的架势，揽朝政，招亲兵，养面首，每日都在颜道卿的底线疯狂试探。

颜道卿瞧不上她的荒唐与胡闹，到处搜集构陷她的罪名，联合宗室与朝臣，让父皇险些动了废除她的念头。

二人针锋相对数十年，到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反倒是叫看似纨绔风流，实则功于心计的李桓占了渔翁之利。

李桓登基后，血洗皇城，镇压了一切反对他的声音，颜道卿只好还政李桓，做回了协理李桓的丞相，而不是说一不二的相爷。

然身陷宦海，抽身退步永远是一句空谈，颜道卿为相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纵然一时还政，他也是李桓的心腹大患。

这些年间，二人表面融洽，内里却摩擦不断，李桓拔尽颜道卿势力的那一日，便是颜道卿身死的一日。

颜道卿不可能坐以待毙。

当今天下，颜道卿怕是最希望李桓即刻死去的人。

而有能力救李桓的人，也是颜道卿要除掉的人。

李粲胸口剧烈起伏着。

亲卫们捧来软垫，摆在李粲面前，颜道卿盘膝坐下，怀中鎏金小暖炉燃着好闻的沉水香，眉心的朱砂痣在清冷月光下闪着妖冶的红。

颜道卿伸出手，捏着李粲的脸，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如旧日清朗：“原来是辞镜宫的顾美人。”

烛火在描绘着白雪红梅的宫灯中跳跃着，将红梅映在颜道卿极清隽的脸上，与颜道卿眉心的一点红相映成趣，般般入画。

颜道卿永远都是这样，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行坐之间是世家子弟行云流水式的好看，展眉轻笑间，京都外的乱葬岗不知多了多少无头尸体。

颜道卿的笑，是催命的符。

作为颜道卿多年的政敌，李粲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冷战——她现在的身份，颜道卿杀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颜道卿略显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浅笑的声音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刀：“顾美人有救陛下的法子？”

李粲睫毛颤了颤，道：“您听错了，妾没有能救陛下的法子，妾从望仙台跑出来，是为了见陛下一面。”

她如果说有，下一刻便是刀起头落了。

李粲余光快速扫过周围。

这个地方是离望仙台最近的位置，看颜道卿的穿着，不像是偶然路过的，更像是有意在这个地方等候的，难道是他担心她从望仙台逃跑，所以特意守在这里的？

微风拂面，李粲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真的死定了。

可是飞阁直通紫宸殿，能在这里巡逻的宿卫，必是李粲的亲卫，怎会对颜道卿的命令无不依从？

颜道卿松开捏着李粲脸的手，跟着他身边的侍从递过来一方锦帕，颜道卿细细擦着手，话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

身着重甲的亲卫让开一条路，内侍捧来银质的酒壶与酒樽。

李粲呼吸一滞。

是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