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1 / 2)
第二十五章
说实话, 顾安歌心里慌得一匹。
当皇太女那会儿, 她不是只有琴棋书画不精, 骑射剑术也垃圾得很, 在颜道卿眼里,她就是那啥不可雕, 那啥不可扶。
可颜道卿是什么人?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十二岁剑术天下第一,十五岁入仕,十八岁为权倾天下的丞相。他生来就是传奇, 只为碾压世人而来, 他生俱来的优越感,直接导致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无是处。
他不是针对她,他针对当今天下的每一人。
她能引经据典, 却不能过目不忘, 她下棋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却解不了他布下的残局, 她能百步穿杨, 却不能一箭双雕, 总之, 她离他心中的圣明天子差得很, 是个勉强及格的储君, 若不是她是天家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人, 他没有更好的能替代她的人选,他根本不会让她坐在储君的位置上。
她起初也为自己在颜道卿眼里是个垃圾的事情辩解过,挑灯夜读,天亮便练剑,努力甩掉颜道卿心中大夏第一纨绔的帽子。
她练琴,李桓唱小曲,她画画,李桓酿美酒,她习剑,李桓穿得花花绿绿像个大扑棱蛾子在一旁跳舞。
这样的生活没过几天,她就悟了。
凭什么啊!
她是大夏的皇太女,至于头悬梁锥刺股把自己搞得这么惨么!
肯定不至于的。
帝王之术是什么,是物尽所用,知人善用。
古往今来那么多天子,她也没见哪位天子是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儿的全才,就连被大夏子民当做神明来崇拜的开国太/祖皇帝,也性奢靡、喜音律来着。
人无完人,太/祖皇帝尚且如此,她一个守成之主,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差不多得了。
这种思想直接导致,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剑术到用的时候,也跟书一样——刺客是什么,是专门培养出来暗杀人的,这个刺客能在这种环境下第一个找到他们的位置,其探察力、战斗力非一般刺客所能比拟。
她自幼学的剑术,怕是在刺客面前不够用。
顾安歌攥了攥手里的佩剑,深呼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进去。
李桓还在里面躺尸,她不能怂。
她要是怂了,就可以给李桓收尸了。
山洞里立着一个身着软甲的男子,背对着她站着,她瞧不见他的脸,但只以装扮来看,像是云逸麾下的宿卫的装束,可这个宿卫手里握着一把剑,剑尖指着李桓的胸口,道:“李丹桓,你当年屠我满门,可曾想过有今日的下场?”
说话间,男子挑开李桓胸口的绷带,顾安歌眼皮跳了跳。
李桓不屑开口:“孤手下亡魂无数......”
洞口阳光一闪,李桓看到洞口的顾安歌,声音微顿,桃花眼微眯,示意让她不要过来,自己去牵扯来寻仇的男子:“若一个个都记着,岂不要累死?你是哪家的漏网之鱼,报上名来,也叫孤死得明白。”
生死一线间,顾安歌哪里还瞧得见李桓眼里的小动作?双手握着剑,狠狠向男子刺去。
颜道卿总是说,剑走偏锋非长久之道,让她戒骄戒躁,她对这话嗤之以鼻——颜道卿的剑术是大夏第一,面对任何人都是碾压,他当然不用剑走偏锋了。
可她不是。
如果剑术有一百分,宗室世子们六七十,萧商高一点,勉强九十五,李桓二十出头,她则是八十五。至于颜道卿,嗯,开挂了的人生是不能进入排行的_(:з」∠)_
只是她这八十五分的剑术,面对职业杀手时,有些勉强,哪怕她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男子侧身一避,顾安歌刺了个空,转身再向男子攻去时,躺在地上的李桓突然道:“攻他左肩。”
.......你一个比我还不学无术的纨绔还是少哔哔吧。
顾安歌没理李桓的话,照着自己的节奏去打男子,不一会儿,男子便刺伤了她的手腕。
鲜血顺着她手中的长剑流下来,李桓的声音有点急:“你信我。”
横竖都是一死,顾安歌破罐子破摔,按照李桓说的去出招。
形势便出现反转,顾安歌将男子逼进山洞深处,地上躺着李桓趁男子不注意,扶着山壁慢慢坐起来,捡起自己佩剑,长剑一送,鲜血喷涌,男子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顾安歌:“......”
看来在她死的这十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剑术还不及她的李桓,竟然在重伤的情况下将人一剑致命。
李桓丢了剑,伤口的再度裂开,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蹙眉问顾安歌:“你的伤怎么样?痛不痛?让我瞧瞧。”
伤的是右手,顾安歌没回答李桓的话,而是道:“你剑术精益不少。”
李桓嗤笑,将她胳膊拽了过来,瞧了一眼伤口,倒吸一口冷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学无术?”
顾安歌抿唇,眸光微转:“你难道不是?”
李桓动作一顿,停了片刻,道:“是,也不是。”
顾安歌抬眉看着李桓。
李桓小心翼翼把止血草覆在她的伤口上,眼睑微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的剑术一直比你好,颜道卿教的东西,我看一遍便记住了,字写得漂亮,也非偶然。”
顾安歌张了张嘴,李桓包扎好了伤口,俯身在伤口处印上一吻,道:“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狼子野心居心否测,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我胸无大志,只晓得吃喝玩乐。”
外面起了风,将山洞口的野草吹得东倒西歪,扬起顾安歌有些散乱的发。
李桓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与她的对视。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
重生之后,她不是没有疑惑过,一个比她还纨绔的人,怎就将大夏治理得这般好,又将她在世时处处与她为难的人,弹压得苟延残喘,再不敢与他争锋。
或许她认识的李桓,只是李桓的一部分。
李桓性格中的阴暗面,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见到的只是阳光的那一面。
她死之后,他的阴暗才彻底暴露出来。
屠世家,清朝臣,立暗卫,扶持酷吏,杀伐果断让人畏惧,他是一个圣明天子,可也是一个杀人狂魔,他在位期间,不知多少人家被抄家灭族。
顾安歌心里酸酸的,垂眸道:“所以说,我认识的你,从来不是真实的你。”
李桓慢慢将目光转回来,看了她一会儿,蹙眉道:“我从未对你起过二心。”
顾安歌默了默。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顾安歌想收回胳膊,李桓抱得太紧,她收不回来。
扪心自问,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顶豁达的人,失了皇位她都能坦然接受,更别提旁的事情了。
不是她矫情,她只是有些难过,她一直以为她和李桓是最坦诚相待的,可十年相伴,她从未真正了解李桓。
李桓声音有些闷:“我不想你太累。”
“你应该永远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模样,浮华无忧,璀璨耀眼。”
李桓伸出手,轻抚着顾安歌的眼下的泪痣,顾安歌避开,李桓的手僵在半空。
半晌后,李桓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一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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