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乌云压顶一望无际,天空阴沉的委实让人烦闷,必定有大雨将至。www.biqugexx.net申时刚过,朝华街上已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侧的摊贩生意冷清的可怜。天空骤然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这场大雨总会让一些路人感到猝不及防,迈着大步在雨中毫无形象的狂奔,只求一个避雨的地方。
要说这避雨而又不显得无聊的地方,属翠仙楼当之无意,甭管下雨还是天晴,刮风还是下雪,翠仙楼的生意都要比别家好的多,为何这么说?人家有活招牌呀。
许先生就是翠仙楼的活招牌,他金口一开,听书的人爆了场。许先生说的书比旁人生动的多,不仅仅是画本子里的内容,小到柴米油盐的琐事,大到天南海北的奇闻,甚至连皇宫里的消息都比旁人快的多。
今日许先生又要为大伙儿讲一件骇人惊闻的大事。视线掠过无不空席的听客,他心满意足的笑了。咳嗽了两声润了嗓,启唇开讲。“话说当今圣上的幼女,未央公主又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大伙儿猜猜是什么?”他眉头上挑,习惯性的吊人胃口。
扫过台下屏住呼气神色紧张的听客,他抑扬顿挫表情变得有些狰狞,霎时,低哑沉闷的嗓音在鸦雀无声的厅堂响起,“她杀人啦!杀的还是她的皇姐珍宁公主!”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犹如刀刃般,在乌青色的天空划过,寒光四溢,刺的人睁不开眼。复一声响天动地的惊雷,吓得在场的听众无不从椅子里跌坐在地。
始料未及却又适逢其时,这场只有两句话的说书,带着一股神秘诡异的色彩,在上京城里很快的传开了。
酒楼里茶肆中,未央公主的残暴,成了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炙手可热话题。
“嘿,你听说了,宫里的未央公主杀人了,杀的还是她的皇姐珍宁公主。啧啧,六岁的女孩儿下手怎么这么狠?”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前两天翠仙楼里的许先生刚得到消息开讲的时,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宫里哪位的作风了。啧啧,太残忍了,真是皇甫江山的祸害!”
“我告诉你们呀,我哥儿在宫里当差。听圣上面前的红人说,大臣们弹劾未央公主的折子,都快都快推成山啦!那位公主小命要难保喽。”
“死了就好,要是我媳妇生出像她这样的祸害,我非把她掐死在襁褓里不可!”
“别说生,你先找到媳妇再说吧。”
……
百姓们总归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议论。所谓的残暴不仁,无非是从说书先生哪儿添油加醋听来的。m.biqugexx.net而真正的残暴不仁,只有当事人未央公主自己知道。
刚放晴两天,秋雨又开始连绵不绝的下着。细雨中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落叶的清香,也掩盖不了宫中,因谣言而静若寒蝉,人心惶惶的诡异气氛。
皇甫羽赫屏退御前侍卫,独自一个呆坐在御书房的紫檀木雕花圈椅里,负手撑着眉心,闭目养神,或者仅仅只是闭目而已。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从珍宁的死到如今对未央的唾骂,白日费尽心思,应付弹劾未央的大臣们,晚上休息,还时常梦见珍宁死前狰狞的面孔。短短半月,他已是身心俱疲,鸠形鹄面。
案台上的琉璃八角呈祥灯,在燃尽最后一滴灯油后灭了。屋内顿时变得昏暗,月光透过镂空窗棂洒在地上,清冷一片。借着月光,他把灯罩掀起,倒入灯油,微亮的火折轻轻一碰,整个屋内又变得清亮了。油灯从新套上了灯罩,余光里他乜到了摊在案上的奏折。白纸黑字,清晰可见。
“未央公主之误多矣,六岁孩儿,无视太傅之教诲。目无尊卑,毒打侍从,此乃恬不知耻也;更甚愚弄长辈,弑其皇姐,此乃不仁不义也。天降大雨委实久矣,所到之处庄稼皆毁,百姓叫苦不迭,此乃民之所害也。圣上之痛,臣思之。百姓之苦,圣能体察否?舍小而取大乃民愿也,天之所向民之所愿,唯有弑其未央公主,方可顺天下之太平也。”
目光直直的落在折子上,他半响未动,眼神极其复杂。他承认对于未央,是过多溺爱了,造成如今恶劣的品性。但他不相信闺女会对自己亲姐下的去手,即使亲眼所见。
他是一个父亲,手心手背都是他的肉,失去一个够让他痛彻心扉了,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另一个?在成为她的父亲之前,他已然成为了万民之君。他从不信鬼神,然而人言可畏,他的闺女成了百姓们嗤之以鼻,垂首唾骂的对象。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真要让他亲手诛杀自己的闺女,才能顺这天下之太平?
脑袋痛的厉害,他霍然伸手抓起案上的折子,把那弹劾未央的那页撕了下来。五指卷曲死死紧握纸张,泄愤一般,狠狠揉搓。倏然缓缓闭上了双眼,他轻叹一声,手臂无力下垂,五指慢慢松开,他手里纸已变的稀烂,轻声落在了脚边。
“咚咚咚—”竹敲梆子声从远处传来,五更天了。他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出御书房。
御前侍从站在门外,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独自踱步通道,月光把他的背影拉的老长,宫闱褪去了白日亮丽的外衣,隐秘在朦胧夜色之中。周围寂静的可怖,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走得到哪儿算哪儿罢。近处一片幽暗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是哪儿?他还没思考完,人已站在了清佛堂内。
年轻的女子跪在蒲团上,一手紧捏佛珠,一手紧握竹棍敲击木鱼。“笃笃笃—”在极静深夜里显得犹为清脆。身后的人她没有理会,只是略微停顿片刻,便又继续敲击。灯火如豆,借着微弱的烛光,依旧可以看到她姣好的面容,如玉的肌肤却带着病态的苍白。
身后的人缄默站了良久,她以为他已走,耳畔却传来了他的不间断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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