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1 / 2)
日落西山,晚霞如锦。www.biqugexx.net
墨黑暗纹素边软底靴,踏着零碎的步履声踱至回廊。陈二铁远远瞧见了倚着栏台侧坐的少年,余晖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落下,在如墨青丝中跳跃光斑。
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她正垂眸捻着刚在小道边采的野草。本是一个寻常的动作,落在陈二铁眸中就变得非比寻常了。
这身板本来就质似薄柳,这小脸本来就雌雄莫辩,还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花草?若不是跟她打过交道,他真以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当初为何这瘦弱的身子板能进衙门当差,或许旁人只看到了表面,她曾救秦小姐。但跟随了秦县令七年的陈二铁心里明白,她能进衙门,救人是其次,关键还是宠儿如天的秦县令。秦小姐一举荐,县令便睁一眼闭一眼的把人放了进来。
其实这么做也没什么,只是那些征聘衙役的人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罢了。至于秦小姐为何这样做,就不得而知了。倘若看上了白苏钰,那真是这小子的福气。
思及此,陈二铁已踱至苏钰身后。见她回眸笑看他,这一脸相迎模样,让他不禁忆起帮她裁剪役服的那一幕。
“县衙里招女衙役了?”裁缝按照他说的尺寸,边裁边笑眯眯的对他道:“我大女儿力气很大,你们衙里还缺人不?”言毕,一只饱经风霜的粗糙手朝后屋的方向招了招。
他本想道:您把她送衙门里,想着是招女婿呐?
但话未开口,目光已落在他口中的女儿身上,身着翠花褶纹裙的黝黑肥胖的傻大妞正向他踱来。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一张笑一笑抖三抖的肥肉的大脸映在了他的眼帘,裁缝还喋喋不休的在他耳畔道,这张大脸如何善解人意,如何貌美如花。
当视觉和听觉受到冲击时,噩梦就开始向他袭来,这梦是他这辈子都为之恐惧的。
梦里,他成亲了,而新娘竟是这个大脸!
不敢想象,他摇了摇头。眸中蓄着寒光,几乎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斥责侧坐的少年,“白苏钰,玩什么花花草草的,跟个娘们似的。”
突如其来的责骂把苏钰吓了一跳,惊愕之中纳闷了,陈班头这一改常态的怒火,是怎么回事?受秦县令的气了,还是同老情人吵架了?
苏钰不解抬眸问,“陈班头,您这是怎么了?”
陈二铁摇头没作答,幽幽的反问她,“怎么不回家?”看她喟然长叹,把手中捻着的野草丢向远处的草丛中,他眸光微转,挑眉戏谑,“是不是不呆在牢里,你就不开心了?”
隐隐睥睨的乜了陈二铁一眼,她手托腮,起身问他,“陈班头可知今日在城南岸村头抓了个人?”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上午听大人谈及此事,昨日在牢房中发现了一只箭,上面盖着朝廷的官印。听说还在城南岸村头查到了一批兵器。”余光瞥见苏钰微微蹙眉,面色紧张的样子,他问,“怎么了?”
苏钰抹了把脸故作轻松道,“昨夜没睡好。”
他也没多想继续喃喃道:“我估摸着这那犯人的死,八成和朝廷的兵器有关。”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苏钰问,“你说会不会是朝廷的兵器被盗了?”
“有可能。”苏钰点头,而后双手环胸,陷入了沉思。牵连上朝廷,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那大人定是为了这案子来的,想到白衣大人,苏钰就后悔的拍着自己脑袋,人家救了她,她还冲人家大嚷。www.biqugexx.net现在好了,人家还把颜叔抓走了,在没有好印象的前提下去求人,真是难上加难。
“这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别想太多。”陈二铁拍了拍苏钰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这话她懂,她无权干涉大人,可眼下颜叔被抓了,她怎能不管?她还等着颜叔和云苏成亲呢。
本以为大人还了她的清白,她便会开心。可谁知颜叔又被抓了走了,看着已渐渐暗淡的天幕,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云苏和颜逸笙会不会着急。
刚踱至衙门口准备回家的苏钰,便见一道石青色的身影站在了朱漆大柱旁,背影纤长,负手而立,温文尔雅。
她咬了咬唇,微皱了眉头,垂眸正琢磨着怎么同他说颜叔的事儿,便见他回眸望她。
“回去说吧。”她垂眸扯着他的衣摆轻声道。
缄默不语的同她走了一小段路,见她任是一副皱眉咬唇的模样,他心中渐渐升起了慌乱,停住了脚步,他低哑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不安,“还好么?”
瞧着颜逸笙紧张的神色,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浅笑抱怨,“你看我,连表情都藏不住。”眸光微动,她轻声安抚,“还好,颜叔没事儿,我同衙门里的弟兄交代了,他们会照顾颜叔的,不过具体所犯何事,还有待调查。”
吃了颗定心丸,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倏然又想起了她的抱怨,他面带惑色问,“为何要藏住,自然流露不好么?”
自然?苏钰嘴角闪过一抹苦笑。若是真能自然,那她在每个噩梦初醒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待云苏,对待他?迷茫、忧郁、惶恐亦或是苦痛?她实在是想象不出,但她知道在每个强颜欢笑的背后,只有自己所能懂得的悲哀。
突然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头,跨大步伐,向前踱了两步,回眸望他,“若是什么表情都呈于面前,那还怎么藏得住秘密?”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噗嗤的笑了声,指着她的鼻子,微微哂笑,“你还想要秘密?你那个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她望着他但笑不语,还真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是他所不知的。
“那你呢?云姨说你昨晚都没回来,衙门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踱至她身旁,看了眼她捂嘴打哈欠的动作。
“有个犯人死了,大伙都忙着查案。”她笑道。
衙役这活儿,轻松的时候,闲着喝茶。忙的时候跑动跑西,更何况是犯人死了,一两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儿。颜逸笙也没想多,微微点头,瞥了她一眼,“回去早点睡,别累坏身子了。”
她微微颔首,想起昨夜睡在牢中,那种煎熬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不是因为被关了起来,也不是因为没有床榻,而是因为牢房内触目惊心的刑具。
衙门里的每间牢房内都会挂着刑具,真正派上用场的却少之甚少。至于为何而挂,苏钰想,大抵是为了立威,亦或是让那些犯人有所感悟,不再逃跑,不再犯罪。
每回来牢狱守夜时,她都不会在牢内待太久,因为害怕,怕见到冰冷泛着寒光的刑具。可昨夜她不得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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