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书局（1 / 2）

明奉十六年夏天, 北晋王南巡给南方诸郡带来的风波，总算是慢慢平息了。

南京城的世家多多少少受到了波及, 唯有定兴侯沈家, 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直到朝廷的政令在禹州颁布、帝王的封赏降临南京城, 旁人才知道沈家敬献营造图, 在继世子和二公子北疆有功之后, 又一次立了大功。

南方郡县将在官府的支持下大范围建造一种名为水车的器械, 用以汲水灌溉。

虽然明知道这是今上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的方法、且枣大多都落在了定兴侯府，但对于担惊受怕了一阵子的南方世家来说，这个结果至少比抄家被围要好。

于是，在一片叫好声中, 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水车被建在了条件允许的地方, 随后极大地推动了农事的发展。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 沈家献出的营造图将造福多少百姓。

于此同时，建造水车最初的构思其实是定兴侯世子那位夫郞提出的, 这一件事情也在世家之间默默流传开来。

只不过这夫郞的来历大家都心知肚明，又隐隐听说定兴侯世子与男妻已经析产别居了, 豪族之间便都默契地对此讳莫如深起来。

在成殷年间便已在南京经营几代的怀远侯王家府邸中，家主王冀徳正与子侄说话。

“桂家那两兄弟平日里看着不着调, 但却因常年混迹在商市、与商贾为伍，消息更灵通些, 这次沈家没有动作，反倒叫他们捡了便宜。”

想想自家因担心北晋王这把火烧得太大而伤及自己，出于谨慎所以没有积极出手, 结果被人抢占了先机，王冀徳对此颇感后悔。

——谁能想到陛下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扩充家业！

如今的南京城里，怀远侯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之家，与太后娘家乃是姻亲，原本就是梁、桂、王、沈四大家族中积淀最深的世族；

沈家算是新贵，原本在南京城的世家里并不出挑，但他们偏偏尚了公主又有了从龙之功，尤其这十几年在沈家嫡长孙的掌控下，已有要取王家而代之的势头；

承恩伯桂家出了一位得宠的桂贵妃，如今在陛下面前极有脸面，实力不容小觑；

梁家因有一位太妃与太后交好，刚刚送了一个女儿做皇长子的侧妃，同样也是南京城最有名望的豪族。

怀远侯早些年也在水师待过，当年紧随沈家之后选择效忠今上，虽没有从龙之功，但也得以在陛下后来清算水师和市舶司的时候从中脱身。

他还有些自己的路子，却直到现在才察觉帝王放任北晋王在南京大杀四方的意图。

——原来陛下是想要重振市舶司和水师……难怪要先用铁血之法震慑住南方诸郡，然后再推行利国利民之策，就是软硬皆施、要让南方彻底臣服。

王冀徳想起自己刚得到的消息，不免担忧：“陛下要用沈行澈，沈家就在这个时候献图，绝对是对市舶司和水师有图。”

如果沈家抢占了先机，在海运一事之中，必定就会分薄旁人的利益。

“桂家只是占了表面的便宜，却没办法像父亲这样看到关键之处……我们是晚了些，但也不算太晚，如今之计，只能靠父亲昔日在沿海的威望，赶快……”

王冀徳的长子正在说，却被王冀徳打断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好不容易摆脱前朝之事的牵连，现在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再次被卷进去，既然已经是晚了，就不要再争什么第一、第二，听陛下旨意便好。”

海运也好，市舶司和海军也罢，在王冀徳看来都是十分敏_感的事情

，不可轻举妄动。

子侄犹不甘心，却也不能不听家主之言。

于是，他们便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件事上：“难怪沈家不休掉男妻，这个水车简直是天造之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家人是相信那个传闻的，毕竟沈家那位长公主是何等强势霸道，大家都深有体会。

他们觉得若不是男妻提出来的水车汲水之法，这种流言绝对不会有机会传开。

众人见过水车之后都觉得此物实用，恨不得这营造图是自家发现的。

“也不知沈家是受哪位高人指点，竟能如此顺心顺意……”王冀徳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意识的羡嫉之意。

说来也是奇怪，南方诸郡之前因是反王的封地，又一直受陛下怀柔政策的影响，要么渐渐狂妄起来，要么依旧谨小慎微。

唯有沈家，除了去年经历了一次险境——两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都陷在北疆，这些年来一直十分顺遂。

连王冀徳看沈家的沈行洲和沈行澈，也觉得十分欣赏。

可惜的是，陛下看重南方，却似乎不喜豪族之间来往太过亲密，所以王冀徳想与沈家联姻，也要好好掂量。

“说是析产别居？说不准已经把人压在什么庄子里，看管起来。”

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恐怕不仅沈家，旁的家族也没有少做。

……

在这些议论和猜疑中，南京城多了两间书局，一开始便显得没有什么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