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章 生意（1 / 2）

第一百八章生意（上）

虽然许言来通海, 是经过陛下首肯的, 但出于对王夫安全考虑, 他们不能对外公开许言的行踪, 所以外人不知沈家现在住着这样一位人物。

赵天循留下了王府最精锐的卫队，如今这些亲卫也住在沈宅里。好在这院子不算小, 二、三十人能都安排进去。

顾卿在外书房见姜峻的时候，许言隔着屏风坐在一侧，听听这跟承恩伯府往来甚密的姜家跑到通海来，打什么主意。

虽然顾卿没有见过这位姜三爷, 但他还记得一些《满朝》里的描述。

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时, 顾卿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倒让姜峻感到有些意外。

“听闻姜掌柜多次拜帖，无奈世子与某刚从京中归来, 近日世子事务繁多, 实在不得空, 让某代为转达，我们时至今日方才见到掌柜，还请姜掌柜多多担待。”

“哪里哪里, 原本就是姜某有事相求，多次叨扰，姜某才要请阁下多担待才是。”

他其实注意到房间的屏风后面有人，但却一直目不斜视，不去关注屏风，似乎并不在意是什么人能够在近处听话。

通海的沈宅是定兴侯世子的居所, 顾卿乃世子的夫郞，这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照理说这便是顾卿对外的身份，但姜峻却没有称顾卿为夫郞，而是尊称他一声阁下，就十分讨巧了。

当然，这种讨巧并不会让人讨厌，反而叫顾卿听了感到舒服，就算明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也心甘情愿应他一声。

沈行洲不在，顾卿身边虽有许言，但舅舅不能轻易开口。

至于陈诫，他在外是顾卿和沈行洲的代表，但当在顾卿这个真正主事的人面前时，便不好出面与客人周旋了。

顾卿经过这一两年的磨炼，再加上跟沈行洲学了不少东西，在很多事情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所以面对姜峻这样的人，亦不会忐忑害怕。

他自认为看过《满朝》，对这位姜三爷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便愈发坦然。

要知道，此人是连桂弘渊和桂弘漩都能应付得来的，显然不像他表面上那般儒雅纯良。

与这样的人交流，说的越多，越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连苏祺然当年都中过姜峻的套路，顾卿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试探出什么，于是选择直截了当地说话。

“某在南京的时候，就听闻穗城皇商姜家的生意做得极大，与承恩伯府家占了南京三成的粮油生意，实在佩服不已。没想到，在南京无缘见过姜掌柜，到了通海，竟给瞧见了……难道这就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他专门提南京，就是开门见山地告诉对方，姜家与承恩伯府往来密切的事情，顾卿是知情的。

“阁下说笑了……”姜峻能够看出来，顾卿对他十分警惕。

他进屋以来一直观察顾卿，这位定兴侯世子夫郞看着虽年轻，但却不是好糊弄的样子，这让姜峻更加重视起来。

既然知道对方的态度，姜峻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他也直言道：“姜某是特意寻世子而来，说巧，也不算巧。”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姜峻要见的是沈行洲。

但沈行洲这个新任副使在市舶司事务繁忙，确实抽不开空，顾卿有心要见见原作中的配角，可他和舅舅马上就要去镇江了，也等不到沈行洲下一次休沐，所以便单独见了姜峻。

顾卿离开南京的时候，为了哄骗和稳住养父母，处理了一部分产业。

但定兴侯府还在南京有根，沈行洲就没有必要这般处理掉自己的私产了，他们在通海安定后，才又置办了些产业，且多以

房产为主。

说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产业，莫过于声名远播的三味书局。

按照姜家粮食、绸缎生意的欣荣，且与承恩伯府已经又了交集，姜峻此行的目标多半便是三味书局。

“姜掌柜寻我们世子，难道是为了生意？”

姜峻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定兴侯世子是不会见他的，而眼前这位传说中命甚好的世子夫郞，可以做一部分主。

“姜某在穗城和南京的时候都听到三味书局的大名，心中甚是向往，所以特意来讨教，以期能够沾些光才好。”

他这样说，已经是将姿态放得很低了，反倒叫一直竖着刺的顾卿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能再小心些防备。

“某听闻承恩伯府也有印坊，他们的墨典书局，在南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书局，比几个老牌书局还要厉害。姜掌柜何不继续与他们合作？”

“墨典虽大，但却并非姜某心中最佳，若论印书之首，还当属三味书局。”

被人这么当面奉承，夸奖他的“儿子”好，顾卿当然是高兴的，不过他也没因为得意而忘形。

努力克制脸上的笑意，顾卿一本正经继续道：“都是印书，何来佳与不佳之说，我们三味可能走在前面了些，但也不敢称最好。”

这倒不是顾卿故意谦虚，而是事实如此。

雕版印刷术的普及，给传统的手抄书带来极大的冲击，可仔细算算，三味书局从创立到现在，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在这一年间，他们确实推出过《风华录》和《将军集》这样震惊四座的作品，也陆续制了诸如启蒙书、经义和其它种类的工具书，可他们三味书局与那些绵延了几代、传承了上百年的老书局相比，肯定还是差些火候的。

这种数代人努力养出来的底蕴，一时半会是弥补不来的……顾卿承认这是他们之间巨大差距的由来，不会被一时的追捧和崇拜冲昏了头脑，就以为自己是禹朝第一了。

……

就算隐藏得再好，一个人是真谦虚，还是真虚伪，姜峻都能很快分辨出来。

若说刚刚他对顾卿的看法已经一转再转，如今便更加惊奇了。

——这种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态度，竟然是这位小夫郞的本意？！

他一时判断不出，到底是顾卿本就天赋异禀，还是定兴侯世子教导得成功，不过直到现在，姜峻终于承认顾卿，放下心来与之商量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阁下谦虚了，这世上书坊千千万万，却不是所有书坊都能做出像《启明风华录》和《将军集》这样的传世经典。南京的墨典虽大，印书也快，而且还有许多老书局存货颇多，但我想要的，是如《风华录》。和《将军集》这样不同寻常的印书，那就唯有寻求三味书局，才能找到了。”

“姜掌柜这样做，难道不怕承恩伯府多想？”

顾卿一针见血地指出最大的矛盾。

他虽然不怕承恩伯府，但却不想轻易抢属于桂弘渊和桂弘漩的东西，免得惹来疯狗，反而伤了自己。

姜峻笑道：“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更何况我与承恩伯府亦不是什么都一同做的，又为何要怕承恩伯府上多想。”

顾卿注意到，他用的是一个“我”字，心中不免一动：“照姜掌柜的意思，是自己与我们做生意，而非穗城的姜家与我们做生意？”

姜峻点点头，肯定了顾卿的猜测：“此行，姜某代表的是自己，而非姜家。”

因着家族与南京的事务，再加上多与桂氏兄弟打交道，姜峻南京豪族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尤其他与苏祺

然邂逅后，便更加关注沈家的事情，是以无论是三味书局横空出世、在去岁科考时一鸣惊人，还是后来三位书局的主人离开南京、印书的书局陆续开张……姜峻都有消息。

姜家在东南颇有势力，但近些年来与南京的豪族、尤其是承恩伯府走得过近，在姜峻看来并非长远之策。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例子放在成殷末年、明奉初年，比比皆是，距离如今看似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但前车之鉴不可忘。

就像定兴侯的姻亲苏家，也曾是一方豪族，富甲天下，最后却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若非沈家有一位长公主，恐怕也会受到牵连，哪里还会有定兴侯世子，哪里还会有三味书局。

承恩伯家如今有位贵妃，将来少不得卷入争储的漩涡之中。

今上不是昏庸之辈，皇子走上宝座之路注定淌过鲜血、堆满了枯骨，一个不小心，就会给周围的人招来灭顶之灾。

本家冒这种风险掺和进去，在姜峻看来，其实是不值当的。

他虽是嫡子，但姜家嫡系子弟众多，他在长房也不过行三，又是继室所出，而前面两位异母兄长都是干练之人，即便他如何出类拔萃，在族中也是束手束脚，否则就不会宁愿一个人东奔西走、常年漂泊在外了，也不留在穗城争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