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重阳（2 / 2）

上位者想要栋梁之才不假，可却未必希望所有的老百姓都能识字读书。

读书，往往代表着开智明理，有智慧的人多了，思想的发展便会朝着上位者不可预料的方向进行，这种发展既可能带来推动王朝的力量，也可能带来推翻王朝的力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现在的皇帝并没有刻意推行什么愚_民政策，但不代表他能够允许一切跳脱他的掌控。

尤其是现在北晋王府因为许言要陪伴顾卿而招惹了陛下猜疑，再突然推出这种惊世骇俗的注音法来，恐怕更要让帝王忌惮了。

顾卿见许言避重就轻，完全不跟自己说这些，就知道许言和沈行洲其实是在保护他。

既然知道他们真正担忧的是什么，对方不好拿到明面上谈这件事，他就不再刨根究底、非要辩个明明白白。

顾卿怕沈行洲和许言以为自己会钻牛角尖，赶紧表态：“我明白的，眼下书籍都未能普及到家家户户，更何况是注音？”

他着急让汉语拼音问世，主要是借着许言在的时候，把从华夏带来的主意变成现实，以免将来自己一个人突然拿出一套注音法，会被旁人当作怪物。

既然许言和沈行洲都觉得这个时候推出注音表不好，他也不会纠结此处。

他反过来安慰两人：“若实在不行，等咱们家有了嗣子，便把这法子教给他们，自己人先受益起来。”

沈行洲是定兴侯世子，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无论嗣子是不是他胞弟的儿子，都至少要有一个后继之人。

至于许家，唯一的嫡孙入了侯府，自然也是要找一名嗣子继承香火，这注音法虽然不能马上公开，

但可以教给两家的后人。

——肥水倒不出去就不倒了，便宜自己人也好啊！

许言闻言，心底松了一口气，立刻笑着附和：“阿卿这主意好。”

其实这样由自家开始，慢慢传播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只要没有犯禁，皇帝也管不了一族家塾如何教育自己的子侄，到时候由许家、沈家，再到族亲、姻亲、世交……这样润物细无声地传递出去，时间久一些，可也少了风险。

沈行洲当下也松了口气，但他继续默默观察了几日，发现顾卿除了因为苏祺然回了南京、许言也马上要回天京去而时有低落，似乎并没有因为注音法不得公布而介怀。

尤其书局不久前才推出了寓言故事的绘图版，顾卿不是那种做甩手掌柜的人，他一忙起来，便更没有心思应付其它的事情了。

沈行洲本来就心疼顾卿这半年比他自己看起来还忙碌，当下更是挖空了心思想疼他。

正好重阳将至，沈行洲便计划着带他们出去散散心。

……

通海的重阳节，与旁处也没有太多的不同，都是一家人或者三五好友登高望远，辞青赏菊，佩插茱萸来驱虫去湿、逐风邪。

许言要在九月返回天京，所以明奉十七年的重阳，便是这一年他们舅甥俩一同度过的最后一个节庆。

这次回京，许言短期内恐怕便不能离开了，等到他们下次再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所以不仅是顾卿，整个沈宅上下都很重视这次出游。

通海的沈宅没有邀旁人一同，而是等沈行洲和沈行澈兄弟两个休沐，就与顾卿和许言去了海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在通海有宝贝外甥在旁陪伴，许言的心情愉悦，身体也越来越好。

再加上顾卿总是拉着他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当作锻炼，这样的短途旅行对许言来说已不是大的负担了。

他们提前一夜便出发前往郡府沿海，到了海岸之后，于事先腾出来的小屋暂住，第二日则趁天未亮便起身，就为了看海上的日出蜃景。

一行人慢慢走上了一座海边石崖，起初四周都是黯淡无光的，俯视不能看近处的浪击石壁，远眺也只模糊看到海天一色。

待到黎明破晓的时候，顾卿眼看着一线光亮渐渐照亮整个天际，心情也由初时的兴奋紧张、汹涌澎湃，慢慢变成了平静祥和。

他微微侧头看向许言，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好多的第一次。

似乎每一个第一次，都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现在许言要回天京了，顾卿心里满是不舍，但也满是感激。

因为许言，他感受到了关爱，得到了不一样的幸福，哪怕之后许言本人不能常伴自己身边，这份爱意也会继续陪伴他，走接下来的路。

朝阳的光辉照射天地，海面波澜壮阔，甚是壮观。

一扫心中的抑郁和不舍，顾卿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许言和沈行洲看在眼里，也把目光转向远方，一齐牵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