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侍疾（2 / 2）

印象反而好了。

至少在她看来，顾卿乖巧听话，心地也算善良，不像长公主那样嚣张跋扈，满肚子坏水。

然而苏氏的退让，并没有叫那个公主媳妇知道什么叫尊长、什么叫孝顺。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缓和多久就又恢复了原样——表面上笑着，心里头恨着。

与此同时，苏氏也开始因为苏祺然参加常科的事情而担忧不已。

市舶司官员营私，又一次把沈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可谁知道事情的发展竟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个顾卿是天京许家的独生子，他的祖父是前朝中书令许雅，他的舅舅，则是备受北晋王宠爱的王夫许言。

于是，在苏氏心中与她的祺然有云泥之分的顾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反倒成为定兴侯府里除旭元长公主外出身最尊贵的人。

苏氏还没有来得及羡慕嫉妒旁人的幸运，苏祺然就跟自个儿的外祖母说，他定要参加常科，还要去通海准备考试。

这么些年，苏氏把苏祺然和沈行澈相处的样子看在眼里。

虽然她觉得自己是最关心、最爱苏祺然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澈儿对祺然也是一片痴心。

苏氏心里一边纠结着澈儿的子嗣问题，一边又心疼外孙无依无靠、离开了沈家不知道还有没有庇护，所以一直举棋不定。

如今苏祺然争了一口气，在这般重压之下还考中了秀才科，怎么能叫她不惊喜，不欣慰。

——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

报喜的下人还准备讨赏钱，见老夫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便别别扭扭地杵在那里，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就是不愿意走。

那老嬷嬷扶着老夫人，并不理会下人，只等苏氏自个儿晃过神来，才轻声对她道：“老夫人，这么好的消息，也该让正心堂那边知晓才是。”

苏氏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透出了光亮：“对，对，也该让正心堂那边看看……”

她随即看向报喜的人，让嬷嬷递了赏银给他：“你去正心堂，把喜讯告诉殿下。”

刚拿到赏钱，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那报信的人心里一凛。

在这侯府里，谁不知道苏家表少爷的喜，到正心堂就未必是喜了……他不过是个跑腿的，哪里敢到长公主殿下面前放肆。

看出了此人的犹豫，想到被长公主压制了多年的日子，苏老夫人顿时气恼，一时之间感到胸闷，顿时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她最近经常这般，胡大夫只倒是年岁到了，让她多多注意保养。

老嬷嬷怕她气到自己，赶紧让报信的人下去，一边拍着她的背帮苏氏顺气，一边道：“待会我去走一趟，必是要让殿下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您不用着急。”

“好……好，你……你亲自去……去她哪里……”

苏氏慢慢缓了过来，却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哪怕心里再是高兴，也阻挡不了身体里的疲惫感涌上来。

“祺然……祺然还在小佛堂里？”苏氏问身边的人。

其实到了放榜这天，苏祺然也起得很早，但他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激动，到了时间便代最近身体有些不适的老夫人在小佛堂里念经。

小佛堂在里间，又隔着声音，老夫人怕苏祺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就让人把外孙叫出来。

苏祺然听闻自己榜上有名，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笑容的脸上，绽放了笑容，但也只是微微笑着，显得有几分冷清。

苏氏看他这个模样，总是心疼的，扶着他的手道：“否极泰来，我们祺然是有福气的……”

她一想到苏祺然特意去通海，一方面是寻求清静，一方面也是为了澈儿，心里便有了一些想法。

早些时候她放任苏祺然去通海，是怕科举这条路太难走，若是实在不能得偿所愿，便叫苏祺然一直留在沈家也好。

现在苏祺然考中了秀才科，将来可以朝堂为官，苏老夫人希望他振兴苏家的心思又占了上风。

“祺然，你与澈儿……”苏氏想到这里，又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苏祺然回到南京就重新陪在外祖母身边，再加上久病成医，看到老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此刻不是很舒服，于是劝道：“您回屋里休息一下吧。”

苏氏却拽着他的手不放，突然执拗起来，好像要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其实苏氏从通海回来，便把自己的心意和与沈行澈商量的结果告诉了苏氏，他也知道外祖母有担忧，有别的考虑，但却坚持己见。

——在这一点上，他必须有自己的执拗和坚持，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沈行澈。

苏祺然看着苏氏，轻声道：“您放心，我和仲清都会好好的，也会好好孝顺您。”

苏氏闻言，心中情绪愈发复杂，好像有些失望，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她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外祖母累了，你乖，扶外祖母进去休息吧。”

老嬷嬷出去给苏氏准备药，没有听到苏祺然后来与苏氏的对话。

她只来得及和苏祺然一同伺候着苏氏喝了药，再进屋休息。

见表少爷亲自守着老夫人，老嬷嬷很放心，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正了正衣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主院正心堂的方向而去。

……

望着苏氏身边那个老嬷嬷离去的背影，长公主脸上一片冰凉，眼中俱是不屑。

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特意跑过来告诉本宫这个好消息，是想让本宫吃不下午膳，还是睡不了午觉？”

长公主身边的徐女官立刻道：“苏家少爷一直是沈家抚养，如今他能够考中秀才科，也是府里的光耀。”

她知道长公主心里不痛快，赶紧挑了主子最喜欢听的话来说。

苏祺然是苏家败落后，苏老夫人厚着脸皮养在膝下的外孙，他受沈家的恩，如今考中了秀才科，自然也是沈家得了荣耀。

但是这一次长公主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话高兴起来。

徐女官想了想，又道：“苏家少爷既然已经决定入朝为官，想来便不会缠着我们武德将军了，这是件好事啊。”

她说的武德将军，就是沈行澈。

听到这里，长公主刚刚被气到的心才松了些，脸上也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说的也是。”

她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与苏祺然互许诺言。

一想到苏祺然不可能再蛊惑沈行澈，旭元长公主的心情便愈发好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澈儿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

虽然她不喜欢苏祺然，也不想沈行澈步他兄长后尘、娶个不能生育的男妻，但旭元心里明白，自己那个不成器的次子有多稀罕苏祺然。

这次苏祺然倒是得偿所愿了，也不知道她的澈儿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么伤心。

偏偏眼下通海水师的情况不妙，沈行澈一定十分辛苦，若再雪上加霜，也不知道如何排遣。

“都是太后和皇兄，若是早些时候帮澈儿定下亲事，现在也不至于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她早些时候便已经上了折子，请太后和皇帝为沈行澈指一门亲事，谁知道陛下只是嘴

上答应，半年了也没见消息。

等旭元长公主再去暗示，也是一概敷衍，根本没给个准信。

“本宫知道，眼下几个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天京的贵女要先紧着皇子挑选，但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皇帝没有赐婚，长公主一直为此而郁闷，徐女官不敢揣度今上的用意，只能安慰长公主道：“好事多磨，等东南沿海的事平了，陛下有了心思，定能为咱们将军挑一位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旭元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喉咙痒痒的，一下子就咳嗽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徐女官又是让人端了水，又是给她拍着背，好不容易让长公主缓过劲儿来。

旭元就着茶水漱了口，抱怨着：“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的，入了秋就总觉得疲乏，还一个劲地咳嗽，太医开的方子没作用，真是废物。”

她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那边的事，马上去收拾收拾，可别留下什么痕迹。”

徐女官闻言，脸色一凛，也小声回道：“殿下放心，不该说话的人，很快就不能说话了，决计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旭元长公主闻言，心头一松：“那就好……谁能想到这个苏祺然如此好运，竟是考中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用大费周章布下那些防范，只等他递了条子去礼部、礼部报到就万事大吉。

旭元长公主早早做好了打算，只等苏祺然入了朝，她就想个办法把他送到最远的犄角旮旯，跟澈儿隔得远远的，两人再也见不到面就好。

……

第一一四章侍疾（中）

通海得到苏祺然考中的消息，顾卿抱着小豹猫就是一顿狂亲。

张榜的前夜，他特意写了几个纸条揉成团子，让元宝去挑，小家伙挑的就是“大吉必中”。

沈行洲全程参与，明知道他那些纸条全是“大吉”、“上吉”，反正都是必中的意思，不禁又好笑，又觉得他的卿卿可爱。

可是眼下见小崽儿得了这么多亲亲，某人心里颇有些不平衡，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开口道：“如此一来，你和仲清就都放心了。”

从苏祺然跑到通海来，顾卿就没停止为他担心。既担心他科考，又担心他和沈行澈的未来。

后来苏祺然和沈行澈把话说开了，即便不能拥有一纸婚书，也要荣辱与共，顾卿知道这件事后虽然感到惊讶，但也为苏祺然感到高兴。

越是临近放榜的日子，顾卿就跟自己参加了考试等成绩公布一样紧张，终于得了南京来的消息，便愈发激动起来。

他听了沈行洲的话，把小豹猫放在腿上，笑盈盈地道：“对，要赶快给仲清送信，让他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东南的船队受到海寇袭击，海运虽然不至于因此停止，但多少受到了影响。

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好消息，就像是阳光照进来，暂时把阴霾给驱散了。

“殿下说，陛下不会给仲清指婚，这下子祺然又考中了秀才，想来南京能够安稳一段时间。”

许言知道顾卿很看重苏祺然这个好友，所以当他从赵天循那里得知旭元长公主的打算和陛下的态度，便一直帮顾卿关注着这件事。

顾卿虽然不能把赵天循从宫里得的消息再传出去，但至少可以在心里为朋友感到高兴。

旭元长公主原本是想先斩后奏，用圣旨和懿旨来逼沈行澈就范。

谁知道她此举不仅没有为沈行澈带来好姻缘，还陷自己于被动之中。

沈行澈的婚姻大事她都求到太后和陛下面前了，只要陛下那里一天没有给个准信，她就不敢自作主张，偷偷在南京给沈行澈寻什么亲事。

再加上现在苏祺然考中了秀才科，旭元长公主不知道苏祺然和沈行澈的约定，定是以为他们两个彻底没了可能，想必会因此松懈一下。

虽然这样想，对长公主来说有些不厚道，但顾卿还是希望苏祺然和沈行澈最后能够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作为知情人之一的沈行洲，其实也算是他们的同谋人了。

在这一件事上，他能感同身受，从一开始就站在弟弟和表弟这边。

听了顾卿的话，沈行洲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最近仲清的情况不太好，祺然的消息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宽慰，希望他能尽快调整过来。”

王冀徳在通海水师，虽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他的存在就已经带来了压力。

商船受袭之后，水师一连打了几个胜仗，但沈行澈还是放松不得，在沈行洲看来，胞弟心里的弦蹦得委实太紧了些。

他担心长此以往下去，一旦又有什么突发的事情，沈行澈会控制不住，刚则易折。

托人把南京得来的好消息送到了水师大营，之后听闻沈行澈终于睡了个好觉，他们总算是放心了些。

可是这份好心情又没有持续多久，原本以为应该平静一段时间的南京，却又发生了事情。

还不算年长，而且身体一向硬朗的旭元长公主竟然病了。

……

长公主病了，沈行洲作为长子，自然十分紧张。

但他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往通海水师大营里送，免得刺激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沈行澈。

几封书信往来，南京那边说长公主病的并不严重，让他们不用担心，可沈行洲还是不放心。

东南和南边海域的海寇还是频频出现，市舶司和水师的压力骤增，沈行洲一番考量之后，还是给京里递了折子，上奏请陛下批准，让他能够回南京为长公主侍疾。

顾卿十分理解沈行洲做此决定。

虽然他在长公主那里没有得到什么疼爱，但是长公主毕竟是沈行洲和沈行澈的母亲。

当年看《满朝》的时候，顾卿之所以那么喜欢沈行洲，就是因为他孝顺，但不愚孝，有高尚的品格和独特的人格魅力。

来到《满朝》的世界，他对沈行洲越是了解，就越喜欢他。

所以沈行洲决定回南京看望长公主，顾卿是非常支持的，而且他还决定陪沈行洲一起回去。

沈行洲给京中送折子的时候，顾卿也在犹豫要不要给舅舅许言送一封信，请北晋王出面帮忙说几句话。

后来沈行洲觉得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最后听陛下安排，不必要把许言和赵天循牵扯进来，就阻止了顾卿给京中送信。

很快，京里便传回了陛下的旨意，但却并没有让沈行洲他们如愿。

“陛下让你和仲清留在通海，让我回去为殿下侍疾。”顾卿听闻消息，不免有些惊讶。

但他仔细地想了想，又觉得陛下做出这样安排，合情合理。

眼下通海的局势紧张，市舶司离不开沈行洲这个副使，通海水师也少不得沈行澈这样的年轻将领冲锋陷阵。

长公主的病症既然不是特别严重，她身边还有一个庶子可以侍疾，皇帝不让兄弟俩回去也是正常。

至于旨意里又让顾卿回去侍疾，其实是全了他们做晚辈的孝心，顾卿与沈行洲本是一体，他回去，就代表沈行洲回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