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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霜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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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霜雪(上)

长子在市舶司忙碌的情况, 长公主不是不清楚,再加上顾卿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沈行洲的一封亲笔信, 所以顾卿提出下次御医看诊的时候自己想要陪在一旁,长公主虽没有立刻同意, 但也没有发作。

她只推说御医不是每日都来请脉, 让过几天再议此事。

傍晚时分,慈安堂那边传消息说老夫人还未醒, 让顾卿不用着急过去, 先与长公主用膳就好。

顾卿闻言,心中有些异样:“怎么没听说老夫人最近有恙?”

沈行洲虽然跟他去了通海, 但在南京还留了人手,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通海递消息。

如果老夫人身体不适,请了大夫诊脉,没道理不告诉他们。

可这段时间他们只听闻长公主身体不适,却未听说老夫人也病了。

顾卿他们一行是午后抵达的侯府, 他记得老夫人有在午膳后小憩的习惯, 那时候老人家没醒倒也不奇怪。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醒,那就不是正常情况了。

陈诫也察觉到不妥,来回顾卿话之前已经与留在南京的人打听过, 立刻回答道:“是我们离开通海后发生的事情,对外是说这几日天气凉得厉害,老夫人的病症反复了。”

去岁,因忧心苏祺然的缘故,身子骨一向康健的老夫人病了一场, 今岁初春时便有反复的迹象。

秋闱前又为苏祺然的出路殚精竭虑,她早就有些不舒服了,却一直强撑着没表现出来,唯恐影响了外孙参加科考,直到苏祺然考完最后一科,她才如泄了一口气般,再无力支撑下去。

因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陈诫也不忌讳什么,把情况告诉顾卿:“慈安堂那边瞒得厉害,因为一直没有叫大夫过府,所以连表少爷一开始都不知道。”

“连祺然都瞒着?”顾卿闻言有些惊讶:“他考完之后呢,老夫人怎么说?”

此刻距离放榜也有些时日了,老夫人的病症却是直到最近才对外有个说法,说明此前一段时间,这个消息并没有往外传。

无论是在《满朝》里读到,还是亲眼所见,在顾卿看来,苏老夫人与苏祺然这位祖孙之间感情十分深厚,所以顾卿没想到老夫人会对苏祺然如此隐瞒,不免大吃一惊。

陈诫点点头:“是的,秋闱之后,老夫人以让表少爷放松为名,派人送他去庄子上待了一段时间。”

那个庄子是老夫人的嫁妆,背靠山林,还有温泉,环境确实不错,苏祺然曾经跟顾卿说过,所以顾卿知道情况。

苏祺然为了躲过南京纷扰,大老远跑到通海去读书,如今放了榜,中了秀才科,才知道纷扰并没有因此而止。

事实上,不少人借同窗的身份邀他,其中不乏南京城的世家子弟,也有与苏祺然关系确实不错的友人。

明面上不能顾此失彼、去了一家而不去另一家,免得伤了彼此家族的和气,所以苏祺然听老夫人建议他去庄子上修养一下,顺便躲躲人,他便同意了。

沈行洲留在南京的人怕消息有误,不仅在府里查,也去了那个庄子,发现结论是一样的。

这也就意味着,老夫人一直忍着病痛不说,等苏祺然考完,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了,又哄他离开城里,再秘密请来大夫看病。

如果不是苏祺然在庄子上待了一段时间,察觉到一丝异样,没有商量便提前回府,恐怕还不会知道外祖母的安排。

生病的人不想让至亲担忧,故意隐瞒病情,原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瞒得这样决绝彻底、费尽心思,就不免让人觉得奇怪了。

陈诫

看顾卿面露疑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顾卿:“老夫人这般筹谋,恐怕是与科考放榜,表少爷明年初赴京有关。”

顾卿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陈诫的话:“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怕自己会不好,影响了祺然去礼部和吏部报到?”

……

按照禹朝的科举制度,得中秀才科、进士科后,不会继续第二轮考试,而是让新晋的秀才、进士们带着乡里的推介,到京中接受礼部、吏部的全方面考核,如果考核通过了,便可以等待任命,正式走上仕途。

这样的考核,优点是考校了这些准官员们各方面的素质、而不仅仅是考他们做文章的能力。

但这样全面的考量方式,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

正因为考核的方面多了,参与其中的考评人多了,又是敞开卷宗来看,便有了一些操作的可能。

若是权贵人家在京中有路子,或者能想办法贿赂礼部和吏部的部分考官,得个中上的评判,再某个不错的位子,都是有可能的。

苏家虽然没落,但沈家兄弟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备受重用,更不用说沈家还有北晋王府这样的皇族作为姻亲。

再加上苏祺然本身是有真才实学的,到时候礼部和吏部的考核定无碍,最迟等来年春末,便会有任命下达。

如果老夫人这时候不好,以苏祺然与外祖母的感情,恐怕不会放心离开去赴任,说不准连考评都不去了。

而且就算他去了,在外人看来,把苏秀才养育大的外祖母病得如此厉害,苏祺然却还是跑到天京参评,盯着权贵之家的御史们可不是吃素的。

上次市舶司官员营私一案,御史台参沈行洲没成,早就憋着一口气在。这次一旦叫他们逮到机会,岂有不大做文章的道理。

到时候口诛笔伐,苏祺然身上带了个不孝的名声,一切就都完了。

苏祺然这么多年寒窗苦读,之前又因卷入舞弊案而倍有压力,如今好不容易取了秀才,真可谓是苦尽甘来。

就算苏祺然自己愿意为外祖母侍疾,一心为他绸缪的老夫人也不会允许外孙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

所以陈诫猜测老夫人出此下策,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顾卿早就知道老夫人对祺然好,可见她如此为苏祺然着想,甚至不惜隐瞒自己的病情也要成全他的抱负,还是忍不住感慨。

在苏祺然心中,外祖母比仕途重要千百倍,老夫人此举可能有悖于苏祺然心中所愿,但只论这份拳拳爱护之心,便是什么也比不上的了。

“这法子要说高明,也不尽然,殿下恐怕早就知晓,竟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都不像是《满朝》里处处与老夫人作对的长公主做出来的事了。

其实,顾卿猜测的没有错,同在一个府邸,长公主确实比他们要早知道一些。

若放在以前,她肯定想把事情透出来,好让老夫人功亏一篑,白白辛苦受罪这么一场,让祖孙俩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今时已不同往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公主现在跟老夫人目的一致,她们都想让苏祺然赶快走上仕途。

长公主固然不喜欢看到苏祺然出尽风头,但她更怕苏祺然最后没有得一官半职,眼见仕途无望,就又跑来勾引和纠缠她的次子。

所以她明明察觉到老夫人的意图,却并没有在苏祺然面前戳穿她,反而主动帮着老夫人一起骗走了苏祺然。

“祺然那么聪明,又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老夫人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长久。”顾卿想着白天见到对方的样子,确实是有几分疲惫。

他还疑惑,祺然秋闱高中,现在正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反而比在通海憔悴几分。

现在看来,祺然恐怕是在担心老夫人的病情。

“府里已经瞒不住了,外面怎么可能瞒多久?”顾卿虽然觉得老夫人爱护苏祺然之心令人感动,但觉得此举不妥:“到时候有心人一歪曲,倒成了祺然为了顺利赴京,故意让家人瞒着老夫人生病的事呢。”

众口铄金,就算苏祺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外面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有心人的故意扭曲挑拨,恐怕不用传到御史的耳朵里,事情就已经变质了。

到时候就算礼部和户部都打点了过去,天下人也会觉得苏祺然才华有余、品性却不端,苏祺然便百口莫辩了。

“老夫人是关心则乱,下次我得了机会去慈安堂,要好好跟老夫人说这件事。”

老夫人关心则乱,长公主则是为了一己之私顺水推舟,根本不会管祺然死活。

若是祺然因此坏了名声,别说科考了,就是想入沈家门也难了,她才正好推脱,何乐不为。

顾卿找苏祺然说话明显更方便,但念及涉及的事,顾卿觉得自己私下里找苏祺然反而不妥。

一来老夫人是为了苏祺然才做这些,顾卿不想让祺然为难;二来他觉得问题的根源在于老夫人那边,如果她一日没有认识到事情的关键之处和严重性,以后便还有无数次的机会可能好心办坏事。

所以直接跟老夫人讲清楚、讲明白,才是最有效的做法。

顾卿信赖苏祺然,也相信他做的每个选择都是慎重决定的,如果真到了要为老夫人放弃赴京考评的时候,他也该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老夫人再如何着急和遗憾,也不能把自家的把柄送给别人——毕竟考评可以再论,但名誉受损却不容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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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霜雪(中)

因着要与长公主一同用膳,顾卿没有向陈诫多问什么,便收拾妥当往正心堂去。

到正厅的时候,顾卿发现沈行鸿已经先一步到了,只是他与长公主刚刚似乎有了什么不愉快,整个正厅的氛围十分紧张。

顾卿不知道沈老三又怎么惹到长公主了,但他觉得就算沈行鸿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让长公主不快,便不再奇怪什么了。

他还要再请长公主同意问脉的事,不能让自己回南京的第一餐便惨淡结尾,于是上前准备打个圆场。

顾卿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果然是长公主素来华丽的风格,一点没因为主人的病症而变得清淡些。

他笑道:“还是南京的菜色看着亲切,殿下这里的佳肴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不管怎么样,先说点讨喜的话缓和一下气氛吧……

沈行鸿受了长公主的训斥,听到顾卿说话也没有抬头,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冷漠。

长公主见到顾卿来了,她看顾卿总归是要比看沈行鸿顺眼的,所以故意在沈行鸿面前表现得与顾卿亲热,所以立刻接了话:“吃食自然还是习惯的味道好,你们在外面,哪里知道思乡之苦。”

顾卿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听了,但心底却有几分不以为意。

南京城是长公主下嫁的地方,算是她的第二故乡,这样说没有任何错处。沈行洲和沈行澈生长在南京,这里确实是他们的家乡,这也没有错处。

但顾卿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真要论起来,恐怕他对通海的感情比对南京的感情还要深些。

生长在南京的沈行洲都跟他一起去通海建立他们的小家了,顾卿

心里很充足,也很感恩,所以此刻完全不介意被对方说上这么几句——拐走了别人的爱子,还不允许人家母亲唠叨几句吗?

顾卿这边没有生气,可长公主那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埋怨顾卿的意思,说出口反而有些后悔。

虽然长公主嘴巴上说她不怕北晋王的势力,但私底下并不敢对顾卿太过严苛,就怕这家伙恃宠而骄、一下子告状到许言和赵天循那里。

她是北晋王的皇姐,可见了赵天循,还是要矮上几分的。知道赵天循护短,她便压着脾气,不能对顾卿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了。

但长公主已习惯发号施令,也习惯对旁人如此居高临下,方才说出去的话她圆不了,只能赶紧想想别的话来。

徐女官不愧是跟着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老人,最是了解长公主的脾气,见她露出不耐和焦急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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