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水复（1 / 2）

第一二二章水复（上）</p>

在顾卿的记忆中, 常来沈家给众人问平安脉的, 应该是一位姓胡的老大夫。</p>

胡老大夫曾在天京的太医院任职, 回乡之后便在南京城，领着家中子侄开了一家医馆。顾卿当年还在定兴侯府的时候, 也得过他的医治和照顾。</p>

老大夫固然医术高超，经验丰富，但毕竟术业有专攻，还是擅大方脉些。而长公主此时正是女子多发妇疾的年纪, 便换了一位擅看妇人科的大夫。</p>

那大夫是南京太医院的奉使，医术是不用说的。</p>

由于胡太医是从天京回来的, 苏老夫人老早便觉得他与长公主熟识，心里怕对方与长公主透露自己的情况, 随即也找了借口，换了一位大夫来问脉。</p>

所以如今给慈安堂问诊的大夫, 和常到正心堂来的大夫，并非一人，且都不是胡老太医。</p>

这件事顾卿回到南京之后便让人打听清楚了, 他还想着自己与这位新大夫没有什么交集, 从对方那里打探消息，怕是比从胡老那里问出事情要困难些。</p>

然而, 顾卿原本的计划, 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打乱了。他一面为逝者感到惋惜, 一面又不知为何, 隐隐不安起来。</p>

陈诫在顾卿身边多年, 对这位小公子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很快察觉了他的不安，便道：“此事有没有蹊跷，还要仔细查查。”</p>

顾卿闻言，立刻追问：“莫非你也觉得事情不简单？意外发生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p>

——实在不能怪他多想……这位新大夫发生意外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p>

“从目前我们得的消息来看，还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咱们亲自查一查，有备无患。”沈行洲身边的人，也与世子一般，做事向来稳重妥帖。</p>

顾卿了解陈诫的能力和细心，听他说要安排人去查，很是信赖：“如此便辛苦了。”</p>

陈诫这次跟他一起回到南京，不仅要立刻处理苏祺然的事，还要探寻那个被关在庄子上的宫女，眼下又增了一条调查大夫意外亡故的差事，可不比带着使命的顾卿轻松。</p>

“只希望一切都是我们多想了……无论如何，那位大夫是常给长公主诊脉的，殿下如今还未恢复好，不宜操劳，抚恤的事，便由世安堂出面，但多与正心堂那边沟通一下。”</p>

“公子放心。”陈诫原本就是世安堂的管事，做这些安排得心应手。</p>

顾卿怕自己考虑得不够，于是立刻在陈诫的陪同下，又给通海那边写了一封信，信上写明了大概的消息，并表示之后会再在把查探后详细的情况送去通海。</p>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觉得什么事都得依赖沈行洲才行，而是担心自己考虑不周，到时候会误了大事。</p>

眼看陈诫出去，顾卿便一个人坐在暖阁里想事情，随后两天也有些茶饭不思。</p>

连小豹猫在主人身边打滚撒娇求关注，都没能让顾卿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p>

木莲心疼顾卿好不容易过上心仪的日子，回来南京竟一刻没有停过。</p>

看着顾卿和陈诫因为种种事情烦心操劳，她只能妥善安排好顾卿的食住，好叫他舒心一些。</p>

好在这时候，沈行洲的信到了。</p>

虽然顾卿和苏祺然第一次去信通海的时候还没有发生大夫遇难的事，所以沈行洲回信的时候也没有提到，但他在信里就苏祺然的事做了一些安排，果然大大完善了顾卿他们的计划，总归是给顾卿带了一丝安慰。</p>

“我已经跟老夫人和苏祺然说过伯川的意思，就照着这个去办。”</p>

能得到沈行洲的只言片语，不仅顾卿，陈诫也觉得安心很多：“是。”</p>

可根据这两天查探出来的消息，陈诫还有些事情要告诉顾卿。</p>

顾卿看他严肃脸色，便察觉到了什么：“莫不是那边查到了什么？”</p>

“那位遇难的苗大夫当日是回本家参加喜宴，身边还带了一名侍妾伺候，那名侍妾，是长公主送给苗大夫的。”</p>

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要请南京太医院的太医为自己诊脉，出于郑重和拉拢，送对方一些金银、甚至伺候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p>

顾卿觉得陈诫应该不止查到这些，否则不会如此慎重。</p>

果然，顾卿听陈诫接着道：“因着家主出了事情，这名侍妾回到府里便被主母责罚了，因伤势过重，刚刚过世。”</p>

先是给长公主诊脉的大夫发生了意外，随行照顾他的侍妾可能比车夫看得更多，偏偏也出事了，等于断了一条线索……顾卿心中不安愈甚。</p>

那家的夫人是有多么痛恨此女，就这样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p>

然而，陈诫接下来的话，更令他惊讶：“对那名侍妾，公子不知还有没有印象，她是曾经在世安堂伺候过您的如萱。”</p>

顾卿初闻这个名字，一时有些记不清楚，随后在木莲的提醒下，才又想了起来。</p>

当初小黑莲顶着冲喜的名头被迎进侯府，由于沈行洲和沈行澈还被困在北疆，世安堂虽然有沈行洲的人撑着，并没有乱起来，但到底没有个正经的主子，拗不过长公主这个当家主母，所以一下子多出了不少人。</p>

在小黑莲身边伺候的，便有几名长公主安排的侍女。</p>

这些侍从明面上是照顾只有一个陪嫁丫鬟的夫郞，实则便是长公主安排到顾卿身边的眼线，既可以看管顾卿，将来也能打探更多世安堂的事情。</p>

由于她们在《满朝》里的戏份不多，再加上那时候顾卿初来乍到的，正是惶恐不安的时候，便没有心思去仔细了解身边的人了。</p>

再后来，沈行洲兄弟平安归来，他立刻就对世安堂多出来的夫郞和仆从做了安排。</p>

沈行洲有自己的原则，并不因为那些仆从是自己母亲安排的，就做出什么退让。</p>

不愿让自己的院子多出这么多双眼睛来，于是沈行洲便让人将长公主塞进世安堂的人一一送回，只留下一些可用的，如木莲这样身家清白、品性也无碍的人，才能继续留在世安堂照顾顾卿。</p>

木莲不是大丫鬟，一开始在顾卿身边掌事的，是三个“如”。</p>

如娟、如锦原本是长公主院子里的，直接被送回了正心堂，还有一个叫如萱的侍女，因为亲娘恰好病了，陈诫便遣她回去照顾家人了。</p>

“后来她还是被召入了正心堂，而后又被长公主送给了苗大夫。”</p>

顾卿仔细想想，就明白了陈诫特意提如萱的意思——虽然联系不大……但这样一来，却是把世安堂也牵扯其中了……</p>

牵扯两条人命，再怎么巧合也不能轻易放过，顾卿立刻对陈诫道：“马上把情况告诉通海那边，我去长公主那边再问问情况。”</p>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样跑到正心堂去，肯定会遇到心情不佳的长公主、有被迁怒的可能，但有些话要问的，他还是必须问出口来。</p>

……</p>

可还没等顾卿请安，长公主便让人来唤顾卿过去。</p>

顾卿正是求之不得，立刻应允，但陈诫想到了什么，提醒顾卿：“长公主怕也是想到如萱在世安堂待过的事了。”</p>

自己的主治大夫没了，长公主的反应一直平平，如今突然让顾卿过去，怎么看都与此事有关。</p>

然而，顾卿去了正心堂后，长公主一开始却并没有提自己的病情和苗大夫的事，也没有提如萱的事，反而与顾卿拉起了家常。</p>

“你在府里待过一段时间，又是住在世安堂的，想来也习惯了吧。”</p>

顾卿察觉到长公主关注自己的目光，点头称是。</p>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长公主似乎什么问题要问他，却半天也没有问到关键的地方。</p>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交谈了一些话，长公主和顾卿之间的气氛又慢慢冷淡了下来。</p>

明显在找话与顾卿说的长公主渐渐失了耐心，要不是徐女官频频在旁使眼色，她便要不管不顾地质问顾卿了。</p>

不过她终于还是提到了几句关于如萱的事。</p>

“是个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没了……本宫做主，让人把她葬了。此女毕竟是在你身边待过的，你也看着赐些银钱给她家里，也好让人看到府里主子的宽厚仁慈。”</p>

顾卿似乎没有料到长公主会主动让自己插手到这件事里来，谨慎地点了点头。</p>

长公主好像很不满意，于是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你莫要以为这只是小事，事关侯府和伯川的名声，绝不可轻待。”</p>

顾卿看着长公主的眼睛，心中有一丝异样。</p>

——大夫是长公主自己请的，侍女也是长公主送的，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顾卿和沈行洲的责任了似的……</p>

不过有一点长公主说得不错，不管这大夫是请来给府里哪位看诊的，总归代表了定兴侯府，往来不能随意。</p>

世子和夫郎是侯府未来的主人，长辈身体有碍的时候，他们于情于理都该顶上前去。</p>

身在其位，当谋其事，不仅是在公事上讲究，在家庭之中，亦是这个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