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动机（2 / 2）

第一二三章动机（下）</p>

顾卿发现，自从他回到南京来，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制造了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故。</p>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看似各有缘由，又各有发展，可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了某种联系。</p>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种联系是否存在，但他现在十分害怕，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他控制不了、解决不了的事情。</p>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越来越大。</p>

一想到甄氏女可能不是自缢、而是他杀，那位苗大夫和如萱的死因，也顷刻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心生恐惧。</p>

“是谁在操控，它的目的是什么……”顾卿明明知道陈诫给不了自己答案，还是忍不住问。</p>

从一开始得到消息的震惊，到后来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稳重老练如陈诫，也花了些时间。</p>

现在世子不在南京，能够陪在卿公子身边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只有他们了……陈诫明白，正是这种时候，自己更不能慌张下去。</p>

他努力深呼吸几口，把自己刚刚在心中理顺的想法告诉顾卿。</p>

“借甄氏的事情来影响您，无非就是污您之名。”</p>

虽然他们的人退了以后，再想去查庄子上的事情就变得有些困难了，可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接触过甄氏，所以要伪造他杀的证据，还要证明是顾卿的手下动的杀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p>

说句现实的话，哪怕真有人在现场伪造了什么证据，以顾卿如今的地位，谁会叫他杀人偿命，谁敢让他偿命。</p>

即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顾卿想找人替自己脱罪，也是很容易的事情。</p>

可保住了性命，不能保住声名。</p>

正如众口铄金可以让至孝的苏家表少爷变成不仁不义不孝之徒，外面一人一句诋毁，也照样能给卿公子扣上一顶善妒残忍的帽子。</p>

北晋王的权势滔天，备受陛下信赖和重用不假，但如果王夫的外甥背上这等骂名，他脸上无光不说，可能还会受其牵连，为帝王所不喜。</p>

那边是“娘家”受到影响，而“婆家”定兴侯府这边同样要受到影响——毕竟现在的顾卿，是许家的许卿，也是定兴侯世子的夫郞。</p>

顾卿几乎可以想见，长公主得知这件事后会有多么生气。</p>

她或许会相信顾卿是无辜的，或许也会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但她也一定会迁怒顾卿，觉得是顾卿不够谨慎，才惹来这种要命的麻烦事。</p>

“无论是谁想到这种办法，都太阴毒了！”</p>

一个既让顾卿名声受损，又让沈家、王府跟着受辱的计策，可真是刁钻又致命。</p>

顾卿脑海里闪现过许多人的名字和面孔，最后那对孪生兄弟的面貌就停留在了自己脑中。</p>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并不一定准。</p>

桂弘渊和桂弘漩在沈家埋过眼线不假，在栖泉寺设下陷阱，甚至策动过小黑莲的养父顾全有，可这些不过是传递消息、在外围安排的事情。</p>

要借刀杀人，在长公主的庄子上杀死甄氏，还嫁祸给顾卿，没个几年布局谋划，真的有成功的这种可能吗？</p>

面对桂氏兄弟，顾卿不敢小觑，可他也不觉得对方就是神，能够为所欲为了。</p>

就像当初沈行洲借舞弊一事查出来的两个眼线，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和能够出入府邸、做些手脚的管事，在顾卿看来，能够完成这些事的人，在府里蛰伏的时间一定不会短，此人手上应当还有些权柄，否则也不可能安排到长公主的庄子上去。</p>

——可惜他们的人现在不能靠近庄子，否则就能尽快开始寻找这个隐藏的“钉子”……</p>

顾卿发现自己被背后之人逼得进退不得，顿时有些慌张。</p>

他们现在不仅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连应对接下来的麻烦，恐怕都未必是容易的事情。</p>

……</p>

人一慌张，就会胡思乱想。</p>

“那苗大夫和如萱的死会不会……”发现甄氏女死得蹊跷，就让人不免想到了早些时候发生意外的老大夫和侍女。</p>

可顾卿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此二人的死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p>

首先苗大夫与顾卿无冤无仇，两人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如何扯上关系。</p>

那个如萱虽然曾经在顾卿身边待过，但她已经成为了别家的侍妾，又碍不到顾卿什么，同样谈不上什么恩怨情仇。</p>

——难不成对方以为长公主会因此病重，好让沈家愈发混乱起来？</p>

对此，陈诫也暂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甄氏女自杀一事。</p>

陈诫想了想，提醒顾卿：“眼下虽然要赶紧去信给世子，但等世子的回信，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您要有所准备。”</p>

顾卿明白陈诫的意思，远水救不了近火，背后的人想要给顾卿致命一击，就不会等顾卿搬来救兵。</p>

如果他们猜测的没有错，甄氏女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而这一切都是针对顾卿设下的阴谋，那么接下来事情一定瞒不住。</p>

对方处心积虑，行至这一步，可不会给顾卿什么喘息的机会，他们接下来恐怕要面临一场大战。</p>

不过此事的发展太过诡谲，而且牵扯甚广，不可能不让沈行洲知道，顾卿已经坐到了案几前，准备着手写一封信，至少先把当前的困局告诉沈行洲。</p>

“好在事情发生在长公主殿下的庄子上。”陈诫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p>

——若是甄氏女死在世子的私产庄子里，又或者死在卿公子的庄子里，那可就真是说不清楚了。</p>

不过陈诫也知道，这种吃里扒外、陷害自家主人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世子的庄子上。</p>

他对顾卿建议道：“为今之计，只有赶快知会长公主那边，好叫殿下也有所准备，再赶紧派人到庄子上去查探。”</p>

虽然做这些事的奸细恐怕早就把痕迹擦干净，又或者已经逃之夭夭，但他们还能想办法控制一下局面，不让事态发展得更加严重。</p>

最近长公主与卿公子闹得有些僵，但事关顾卿的名声，也牵扯到侯府的名声，想来长公主会暂时放下不愉快，为他们筹谋一二。</p>

虽然知道长公主看到自己会很生气，但此时的顾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告知对方。</p>

当初桂弘渊和桂弘漩利用顾全有来挑拨生事，还有后来市舶司一案，都是他们先与长公主沟通好了，才没让奸人挑拨成功，这一次虽有新的情况，但本质其实是一样的。</p>

顾卿觉得，长公主再不喜欢他、再看他不顺眼，等到了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应当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p>

然而，等待他的，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情况。</p>

……</p>

“你这个丧心病狂、胆大妄为的东西，竟还有脸过来？！”</p>

长公主将手中的茶杯丢过来，任凭一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夫郞的身上，然后又指着顾卿责骂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生气。</p>

其实从顾卿来到《满朝》的世界，就从未得过长公主的真心爱护。</p>

一开始初入侯府，长公主虽然要他冲喜、保住长子的性命，却打心底里看不起他，所以在得知沈行洲和沈行澈都平安以后，就对顾卿左右看不过眼了。</p>

日常的责备、羞辱少不了，什么过错都往他身上安，即便后来顾卿有了好的出身、好的家世，她依旧改变不了自己对顾卿的轻视。</p>

这些顾卿都看在沈行洲的面子上，努力让自己不放在心上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长公主竟是中了他人的计谋，一开始就怀疑起顾卿来。</p>

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顾卿试图按照来之前与陈诫商量的说法，提醒长公主有诈：“我没有害甄女官，您听我说……”</p>

长公主立刻打断了顾卿，问他：“你没有害她？那本宫问你，你有没有派人去庄子上查探甄氏的消息？”</p>

顾卿焦急地解释：“是的，可是……”对自己人，这件事瞒不了，也不能瞒。</p>

但长公主又一次打断了他：“你是不是知道了甄氏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p>

“是，那些事是……”</p>

不等顾卿说下去，长公主就突然红了眼睛，露出后怕和后悔的表情：“你埋怨本宫隐瞒这件事，恨她还好好活在庄子上，以为是本宫要包庇她，所以就找了机会，派人把她给杀了，还伪装成甄氏畏罪自尽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仗着自己有北晋王府撑腰，就肆无忌惮起来，你何曾想过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会给侯府、给伯川惹来多大的非议？！老夫人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祸害，本宫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到沈家来！”</p>

顾卿从没有见长公主这样看过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好像掺杂着埋怨、愤怒，甚至是恨意……还有很多顾卿看不懂的情绪。</p>

比得知甄氏女在庄子上自缢还要惊讶和恐惧，顾卿直接僵在了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p>

仿佛是还没有说够，但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长公主瘫在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扶着胸口。</p>

徐女官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扶住自己的主子，一边为长公主顺气，一边回头与顾卿道：“卿公子，甄氏身份卑微，却是宫里来的，代表着陛下的脸面。殿下怕您年纪小，不经事，报复了甄氏反而惹宫中不喜，这才自己做了这恶人，帮您惩戒了甄氏，谁知道您还是……唉，真是造孽啊。”</p>

照徐女官的说法，长公主是为顾卿好，怕顾卿在陛下面前失了欢心才这样处置甄氏。</p>

然而顾卿却没有领情，完全辜负了长公主爱护晚辈的心意。</p>

顾卿看着对自己痛心疾首的徐女官，总算是回过神来：“不是，我没有！这里面有阴谋！”</p>

长公主看向顾卿，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却没能再开口说话。</p>

徐女官在她身边，继续为她顺气，也开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卿公子，您既是做错了事，又何必在长辈面前再狡辩呢？下人在甄氏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封被她藏起来的信，信上说您已多次派人去威胁和□□，让她苦不堪言，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委曲求全，她写信是想托人送来侯府，让殿下看在她伺候一场的份上，救她一命，谁知道信没来得及送出去，您就……”</p>

顾卿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p>

他是让陈诫派人查了甄氏的事，也让人盯着庄子不假，但他何曾让手下的人去威胁和□□过甄氏。</p>

要么这封信就是伪造的，要么，就是有人假借他之名，去为难了甄氏。</p>

相比于后者，前者似乎更容易办成……但无论如何，这封信都是证据，证明甄氏女的死因，与顾卿和陈诫猜测的有人在背后捣鬼，不谋而合。</p>

可惜长公主似乎已经坚信顾卿就是凶手，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p>

这时候她已经平缓了气息，又可以开口说话了，但说的话却字字诛心。</p>

“伯川让你回南京侍疾，留给你人，是让你事急时不至于无人可用，谁知道你好事不做，偏偏要做这等可怕的事，现在甄氏对不起你，你叫人杀了她，将来我们不如你意了，你是不是也要下手，啊？！”</p>

顾卿感觉自己如坠深渊，全身都是冰凉的。</p>

被不知道是谁的对手算计，他会感到害怕，也会因此生气，却不会有这等痛心的感觉。</p>

长公主的不信任，她一味的指责和埋怨，让顾卿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难受。</p>

眼看对方还有话要说，顾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再不去管什么长幼尊卑，大声吼了出来。</p>

“我没有派人去杀甄氏，那封信是伪造的，有人想借此污蔑我！”</p>

长公主和徐女官似乎没有料到顾卿如此愤怒，她们都愣了一下，但长公主很快就回过神来，讥讽道：“敢做不敢为，你还真是不要脸面了，你说信是伪造的，可有什么证据？”</p>

“可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封信是甄氏亲笔所写？是有目击者，还是有人看到我的人去欺辱甄氏了？”</p>

长公主生气道：“如果真有人事先看到，我们还会容你如此放肆！”</p>

“甄氏如果真的受了委屈，有时间写下这封信，难道就没时间与旁人诉苦求援？那庄子是殿下的，可不是我的，庄子上的人，难道个个都听我的话，受我威胁不成？”</p>

顾卿一边整理着思路为自己辩解，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p>

他总觉得在这件事上，长公主反而没有了理智，好像就要给他定罪似的，完全不听他的解释。</p>

“是我做的，我自然会受着，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承认。既然有这封所谓的绝笔信，那就请您拿出来，我也要有机会为自己证明。”</p>

长公主和徐女官看到顾卿从最初的惶恐无措，到现在态度坚决不让，心中各有想法。</p>

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长公主道：“那封信是证据，岂有给你的道理，若你将它销毁，岂不是又可以肆无忌惮了。”</p>

“看来您还是认定甄氏的死，是我所为了，那我们便没什么可说的了。”</p>

顾卿发现再说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有什么意义，转身便要离开正心堂。</p>

长公主看他要走，立刻呵斥：“你大胆，做错事，还敢在长辈面前甩脸色，你给本宫待在世安堂里，哪里都不许去。”</p>

言下之意，竟是要让顾卿闭门思过。</p>

顾卿不可置信的同时，也愈发心灰意冷。</p>

如果他真的照长公主所言，老实待在世安堂里，也许用不了多久，外面的流言蜚语就会传得沸沸扬扬。</p>

到时候不是他做的，也成了他做的，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p>

顾卿坚决道：“你们既是不相信我，我自然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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