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动机（1 / 2）

第一二三章动机（上）</p>

被长公主免了请安, 饶是顾卿再好脾气, 也不愿再浪费自己的好心, 便干脆不再去正心堂。</p>

但他回南京之前答应过沈行洲，所以还是不能不管长公主的病情, 于是私下里找到了徐女官。</p>

长公主的那位贴身女官大概也想缓和一下主子们之间紧张的关系，遂趁着长公主午憩的时候来见了顾卿一面。</p>

“延请大夫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南京太医院里还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医使，再不济, 各大药局也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吾等正在寻找，只要是人品信得过的，便会请来继续为殿下诊脉。”</p>

相比于药局的大夫，太医院的御医自然更值得皇亲国戚信赖, 长公主身为南京城唯一的皇族, 想请另一位太医看诊，并不是什么难事。</p>

眼下她的身体虽未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撑不过, 长公主有心为难顾卿，便故意拖延, 不让新的太医过府。</p>

顾卿心里门儿清，却不戳穿对方。</p>

其实经过这些日子, 他也算看出来了, 长公主就算真病过, 如今应当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否则她哪可能有精力与庶子、夫郞斗智斗勇，还生这些闲工夫气。</p>

有些人执拗起来，为了报复别人，连自己也舍得伤害，顾卿听了徐女官的话，知道就算长公主再气恼，身边也有理智些的人劝她，便放开了手去，专心去帮苏祺然了。</p>

老夫人上折子的主意，得了沈行洲赞同，他们就更有底气了。</p>

像苏祺然这样年轻的秀才，本来就少见，他的才华自不用说，当然是顶好的，只要其品性没有污点缺陷，就算耽搁一两年入京，照样有人欣赏。</p>

如果他美名在外，到时候就算御史想参苏祺然，他们不仅没有拿到实际的证据，在声名大义上也也站不住脚，再要强说苏祺然不孝，便显得虚张声势了。</p>

按照苏祺然的性子，原本是不愿这样张扬的，但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不这么做，将来被一盆脏水泼到头上，单靠身边亲友帮他澄清，是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的，所以只能听老夫人和沈行洲的安排。</p>

为了避免不好的言论传出，他们要先下手为强，把苏祺然因侍疾而放弃进京待选的事传出去。顾卿也去信天京，请舅舅许言为苏祺然的事帮忙。</p>

过去许言因找不到亲人而心灰意冷，又被深深自责所压，十几年自困于王府中。</p>

自从认回了外甥，又在通海陪顾卿，等于休养了半年，他的身体情况渐渐好转。</p>

宝贝外甥要把三味书局开遍大江南北，许言也想将自己曾经的抱负拾起，于是便开始走出北晋王府，与昔日同窗、好友和相熟的同僚有了些往来。</p>

他本就是惜才的，早在通海便听闻了苏祺然的经历，也见过他本人，即便顾卿不提，他也有心助苏祺然一臂之力，所以很快便在合适的场合将这个后生的事情“透露”了几分。</p>

旁人正是要巴结北晋王府的时候，听出王夫在为姻亲家的孩子造势，便顺水推舟地附和起来。</p>

南京的圈子，天京的圈子，位置虽相隔甚远，但来来往往都是那些权贵，大家闻弦歌而知雅意，就承认了苏祺然的纯孝之举。</p>

虽然苏老夫人之前隐瞒自己的病情，埋下了不少隐患，但顾卿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也算做了补救。</p>

顾卿回南京来，总算是完成了一件事，也没有之前那般无奈和郁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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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夫人知道顾卿主动找了北晋王府帮忙，自然是千般感谢、万般感谢。</p>

苏家早就没落，长公主又肯定不会帮忙，沈行洲和沈行澈如今分身乏术，要在京中找些人脉，老夫人早就想着，看能不能求顾卿请动他舅舅。</p>

不过越是重视苏祺然，她想得也就越多，生怕自己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又影响了苏祺然和顾卿的关系。</p>

听闻顾卿已经去信天京，苏老夫人感动的同时，也生出了无限感慨。</p>

她倒不是因为要依赖一个晚辈的力量而感到羞耻，而是感慨世事无常，当年自己如何鄙夷长公主听信什么算命之言，如今则要承认，这命理之言竟是真的信则有。</p>

仔细回想顾卿入侯府的这些年，府里内外遇到多少事情，最后似乎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冥冥之中，好像真是顾卿给沈家带来了好运。</p>

不过再仔细想想，到底是顾卿命好，还是顾卿人好，造就了这一切呢？</p>

如果是命好，那顾卿原本应该被许家和北晋王府的长辈好好照顾着长大，而不是像当年一样流落在外、受养父母的摆弄。</p>

归根结底，应该是人好，所以再苦的命都能扭转过来，再苦的生活，也能过得平顺喜乐起来。</p>

当老夫人得知长公主不知何故免了顾卿的请安，便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儿媳妇怕是又在作什么怪。</p>

——这么好的孩子，做长辈的喜欢都来不及，她竟然还一个劲儿地往外推……白瞎了这对小夫夫孝顺，让阿卿千里迢迢赶回南京来探望！</p>

苏老夫人知道苏祺然的脾气，经过这段时间也基本了解了顾卿的为人，知道在他面前说长公主的不是，并不能让顾卿高兴几分。</p>

于是她便假装不知，让苏祺然邀了顾卿到慈安堂来。</p>

顾卿如今身份不同，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夫郞，但这不代表流言蜚语就伤不到他。</p>

长公主免了顾卿的请安，人们往深了想去，少不得会觉得是顾卿惹恼了长辈。</p>

这样的传闻势必对做晚辈的那个名声不好，再加上顾卿的身份又特殊，怕是会引来更多猜忌误会。</p>

苏老夫人把顾卿留在自个儿的慈安堂里，一来是让苏祺然和他彼此有伴，二来也是想保护一下顾卿。</p>

长公主是顾卿的长辈，老夫人也是顾卿的长辈，他不能在婆母跟前侍疾，在祖母跟前尽孝，也是一样的。</p>

这样就算外人议论起来，也多半会把注意力放在定兴侯府两代主母之间的关系上，甚至还会同情一下顾卿夹在中间难受。</p>

顾卿明白老夫人的好意，他也不想自己因为长公主无理取闹而名声受累，再加上在南京他也只有苏祺然一个至交好友，便乐得待在慈安堂。</p>

老夫人醒着的时候，他们便在她跟前，老夫人休息养病的时候，他们便在苏祺然的院子里一起读读书，说说话，倒像是回到了在通海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p>

陈诫一边处理沈行洲和顾卿交代的事情，一边也没忘了查探庄子上那个女官的消息。</p>

那个女人过去暗地里做过不少事，传过不少话，现在因受家法瘸了一条腿，被关在庄子里，可不代表她做的事便对顾卿没了影响。</p>

要保证顾卿在南京的安全，陈诫不敢松懈，总要把当年不知道的事情都查清楚，才能把没有暴露的隐患消除了去。</p>

好在查探比较顺利，陈诫手下的人不仅找到一些相关的人员和证据，也很快就接触到了庄子里的人，要想办法去套甄氏的话。</p>

顾卿听他回报了两次事情进展，正放心让他们继续查，却等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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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动机（中）</p>

这日，顾卿像前几天一样，等老夫人睡了，便与苏祺然一起在暖阁讨论新书。</p>

还没有看一炷香的时候，他们透过窗子，远远就看到陈诫急匆匆地走进了院子，且表情十分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焦急的意味。</p>

——这绝对不是陈诫平日的样子……</p>

顾卿与苏祺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苏祺然此刻心道：陈管事怕是有什么急事要告诉顾卿。</p>

虽然是朋友，但有时候也得注意留给彼此空间，苏祺然怕陈诫要说的事情不能外传，便故意开口送客：“我还要再看看这一段怎么改，你若有事便先去忙，晚点再来找我。”</p>

顾卿知道，苗大夫和如萱亡故之事已经断了线索，眼下陈诫在查的事情，主要是庄子上的甄氏，还有打听长公主有没有再请大夫过府的消息。</p>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现在都确实不易与苏祺然讨论，顾卿便顺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离开了苏祺然的屋子。</p>

陈诫正要请苏祺然的贴身侍女采兮进去通传，就见自家公子自个儿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p>

采兮一直跟着苏祺然，当年在栖泉寺还被顾卿所救，她比老夫人还早些对顾卿改变印象，此刻见顾卿出来了，也就没有太加阻拦陈诫。</p>

顾卿见对方眼中焦急之色，心中一紧，赶忙道：“我们这就回去。”</p>

采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也是个伶俐的姑娘，只把顾卿他们送到了月门口，没有多嘴去问。</p>

等她返回屋子里，就看自家公子已把刚刚与卿公子一同看的书放到了一边。</p>

“奴婢瞧陈管事的样子，怕是有什么急事，卿公子方才跟他一起回去了。”</p>

世子身边的人都是得力的，尤其这个陈管事，很是稳重可靠。</p>

当年世子护送粮草北上，就是留此人在府里打理世安堂的事务，而那一次老夫人和他们误以为卿公子故意害公子落水，想叫此人出来对峙，就是信他不会说假话，也不怕对上主子的夫郞。</p>

苏祺然也是第一次见陈诫这样，心里颇有些不安。</p>

——现在整个侯府，乃至整个南京城，能给阿卿找不痛快的，能让陈诫如此不安的，恐怕也就是长公主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p>

老夫人还在休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祺然也不敢拿外祖母的身体开玩笑，只能让采兮叫人注意着世安堂和正心堂一些。</p>

采兮明白自家公子在担心什么，她也挺在意卿公子安危的，立刻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话音未落就要往外面走。</p>

“等等！”这时候苏祺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采兮，嘱咐：“莫要太大张旗鼓……免得让阿卿为难。”</p>

这些日子顾卿在慈安堂，有老夫人在时自然无碍，老夫人休息时，他们在苏祺然的院子里也是门窗俱开，好在人前表现得更加坦荡，不然两人也不会一眼看到走进院子的陈诫。</p>

苏祺然知道顾卿与伯川不会因为这等事情受流言影响，但他眼下考虑得更多。</p>

不是他不敢直接出头，而是担心若真是长公主那边有事为难顾卿，他这个平素就惹长公主不喜的外姓人贸然伸手，可能不仅不能帮忙解决问题，甚至还会激化矛盾。</p>

采兮与他一起寄人篱下多年，自然知道苏祺然和慈安堂的难处，遂点头道：“奴婢省得。”</p>

……</p>

此时匆匆往世安堂赶的顾卿还不知道好友已经在为他担忧。</p>

但他察觉到陈诫接下来要告诉自己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按捺住内心的不安，一直等回到了世安堂，才让陈诫开口。</p>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长公主那边……”</p>

陈诫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告诉他那个不好的消息：“方才我们的人传消息进来，甄氏在长公主的庄子上，自缢身亡了！”</p>

顾卿闻言，震惊不已，不自觉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p>

别说是陈诫了，就是顾卿也不会当这件事是个意外。</p>

给长公主诊脉的苗御医溺亡，从世安堂和正心堂出去的如萱被打死，再加上自缢的甄姓宫女……短短十天，他们周围就已经有三人殒命！</p>

顾卿被这个消息吓得有些懵，好半天都说不出旁的话来。</p>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陈诫：“我们的人呢？他们看到甄氏了？有什么办法能打听到更详细的情况吗？”</p>

回到南京之后，江氏来世安堂给他请安，顾卿才记起，侯府里还有宫里送来的两名宫女。</p>

江氏把甄姓宫女的一些恶行、以及长公主试图隐瞒此事的举动都告诉了顾卿，以期换得顾卿对她照拂一二，最好能让她有个不错的归宿，就不用再待在侯府里蹉跎青春了。</p>

顾卿让陈诫在府里和去庄子上查探，只是不想再受长公主的隐瞒蒙骗，也想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防范于未然。</p>

可他从没有想过仗着自己现在的家世权势去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更没有想过要害她的性命。</p>

按照江氏的说法，甄氏女做那些恶事、后来又因惹怒长公主而受到了惩罚，都已经有些时日了，可她一直在庄子上好好活着，偏偏在顾卿回到南京之后，她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何等奇怪。</p>

就算她是害怕顾卿回来报复，不想受人侮辱和折磨才寻了短见，可一个被关在庄子上的囚徒，又是怎么知道卿公子回南京了、且顾卿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和所作所为了呢。</p>

——甄氏到底是什么时候自缢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想不开……有没有可能是他杀？！</p>

一时之间，顾卿脑子里涌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亟待有人来为他解答。</p>

得了消息的陈诫却摇了摇头，告诉他：“此事来得太突然，我们的人察觉不对，已经退回来了。”</p>

“为什么退……”顾卿刚生出疑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不再问下去：“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蹊跷，还可能是针对我们……哦不，是针对我的。”</p>

陈诫虽然是世安堂出去的，但现在谁不知道他跟在世子夫郞身边。眼下沈行洲在南京的人，都能为顾卿做事，大家心知肚明。</p>

沈行洲的人在长公主的庄子旁出现，旁人不会去怀疑远在通海的定兴侯世子，反而要怀疑他们是受顾卿指示。</p>

毕竟，顾卿是有伤害甄氏的动机和能力的。</p>

一个曾经在侯府被人瞧不起、处处受人指点的小夫郞，突然有了像北晋王府这样的靠山，眼下知道有一个年轻貌美、宫中所赐的女人曾想取代自己的位置，还因此做过不少有碍于他的事，这个夫郞难道就不想报复回来？</p>

顾卿手上有定兴侯世子的人，说不准还有北晋王府的帮手，处置一个外放的宫女，能有多费力。</p>

把甄氏折磨死，再伪装成她畏罪自杀的样子，可不就成为现在的故事发展了。</p>

这种时候，如果顾卿和沈行洲的人还留在庄子上打探消息，一旦被别人看到，就是留下了把柄，他们的出现很有可能变成某些人指向顾卿的刀。</p>

沈行洲给顾卿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即便是个普通跑腿的，也有几分机灵劲。</p>

眼看情况不对，不用等陈诫下命令，他们就立刻散了去，并第一时间递消息给府里，好叫主子有所准备。</p>

苗大夫的死或许是意外，如萱的死是侍妾惹恼了主母的必然，那甄氏女的自杀，谁还能自欺欺人地道一句，“真是冤孽罪过，报应不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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