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醉是前缘,何以飘然天地间(2 / 2)
“哼!做贼心虚了是吧?你听着,今晚子时到府院后门来,我家小姐有话跟你说。”
“……我,”穆辰阳刚一开口,谁知那钟小姐就转身顺着庭院的小路扭头走了。对着那主仆二人,穆辰阳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钟小姐找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但如今看来,之前在房门外偷听的应该就是那红衣丫鬟了。只是她如何向钟小姐转述,钟小姐又如何理解,便不是穆辰阳一人能够控制得了的……听上去似乎钟小姐将自己认成了死敌?想到这儿穆辰阳不由得苦笑——这钟小姐也是奇怪了,她怎么会对子羡有意呢?印象中,这二人可是从未正式见过面的,这突然一出现就说喜欢上了,未免……未免……
穆辰阳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也始终没能把话接下去。还说人家呢……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的小姐,你一个小厮,还是男子……凭什么要对白公子痴心暗许。白公子是主子,总不是你一个奴隶能够亵渎了的。再说白公子与钟小姐成婚又有什么不好?白家,钟家,还有公子日后入朝为官的前途——有哪一样是你能给的?
想到这儿穆辰阳都不由得嗤笑出来,他的心跳已然恢复到了最初的平稳,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血色。
罢了罢了,只要能叫公子好,我就算坠入万丈深渊又何妨?况且……这哪有什么万丈深渊?不过是换一种活法儿,换一种生活罢了……
——
入夜,白景行在庭院陪着钟大人饮酒赋诗,喝得大醉,直到亥时一刻才回来。穆辰阳服侍着白景行歇下,临睡前人还一直攥着他的手,嘴里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
“小阳……来日赴京,我只带你走,我不带什么家眷,我没有家眷……”
“子羡……快睡吧,要不明儿一早起来,身上该不舒服了……”
穆辰阳低着头,手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白景行的肩,帮他把被子掖好了,眼里又不争气的渗出些泪珠来。
等到白景行终于睡熟了,与钟小姐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穆辰阳理了理自己身上衣物,提了房中的小灯,轻手轻脚的一路去了连着旧街的府院后门。
他人一到,钟小姐带着那红衣丫鬟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穆辰阳冲着钟小姐俯身作了个揖,却又惹得那丫鬟一阵嗤笑。
“你们南方人也真是的,都到了这会儿子了,还讲究这些个!”
小丫鬟的声音尖厉蓦的划破夜空,叫穆辰阳身上无端打了个寒颤。
“好了,梅儿。难道都要像你没大没小的才好吗?”这回开口的,却是那言辞清冷的钟小姐了。穆辰阳提着小灯抬眼望去,黑暗中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是橙黄色的灯光自下而上丝丝打在她脸上,叫人看了莫名的心慌。
“你是叫穆辰阳,对不对?”
“是……”
穆辰阳站在距离那主仆二人两三步远的位置上,低着头轻声应着。夜那样静,连草丛间窸窸窣窣的虫鸣声都显得刺耳,让穆辰阳的心绪乱作一团。
“你……有断袖之癖?”
“……”
“你中意白公子?”
“……是。”穆辰阳终于还是出声应了,唯独这一句,他不想违心。
“如此……那我也与你明说了。”钟小姐目光凛然打在穆辰阳头顶,声音仍是清冷的,“我随家父至此,本就是为了与白家联姻。今日去奉先寺祈福,偶然与白公子有了一面之缘,心中倾属,便差人递了信札过去。谁知转头再出来时,那信札都被撕碎了仍在草丛里。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听到她这一番质问,穆辰阳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难道要告诉她是子羡亲手撕的?那岂不是更惹她厌烦了……
见穆辰阳低着头立在那里不答话,钟小姐也有些急了,“穆辰阳,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如今我人都到了白家,虽未与白公子正式见过面,但父亲早已经与白大人商量好了定亲的一干事仪,倘若日后我与白公子成婚了,便是这白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觉得我能容得下你吗?你连我差人递到白公子面前的礼札都敢撕,日后你又要将我置于何地?”
“……”钟小姐的声音在耳边震荡着,穆辰阳握紧了拳头,仍是低头不言。我能怎样?我又能怎样——
“穆辰阳,你若能保证,在我与白公子完婚之后离开白府,我也不会为难你,另外还会给足你银两,叫你至少能衣食无忧的在外面过上几年安稳日子,你可愿意?”
“……”
穆辰阳始终无法开口,他手里攥着灯笼,手心的汗水沾到灯笼的提杆上,眼看着就要握不住了。
“我……”
“你什么?”
钟小姐催促着,声音听起来愈发急促了,“可是嫌银两不够?”
“诶,小姐,你别跟这种人多费口舌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多言。大不了日后赶他出府,分文不给,旁人也挑不出咱们的错来——诶,你倒是说句话啊!”
忽然穆辰阳感到头上被人用力敲了一下,抬起头却见那红衣丫鬟手里拿着灯笼的提杆,正居高临下的瞧着自己。
“我不是……”穆辰阳终于沙哑着嗓子出了声,他的喉结艰难的在颈间窜动着,一直坚忍着站定在原地的身体也终于开始颤抖,他扑通一下跪到在钟小姐面前,连手里提着的灯笼都顾不上了。
“我不想走!求您……求您了,别赶我走,我什么都听您的,我可以不做子羡的侍从,我做个杂役也好,别把我从白府赶走,我不想走……”他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倒落在地上的灯笼忽的引燃了灯壁的棉布,棉布又正沾着红衣丫鬟的下摆,片刻,那丫鬟的衣服便被火点燃了。
三人见此状俱是大惊,那丫鬟连蹦带跳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终于把身上火光扑灭,穆辰阳也跟着盖灭了地上被引燃的灯笼,还没等他出言致歉,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丫鬟便走过来迎头对着他一拳砸下。穆辰阳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片刻便失去了意识,已然瘫倒在一片血色中——
有什么打在头上,冰凉凉的,好疼……
原是那丫鬟被烧化了裙子,自觉出了丑,气急败坏,加上她心中对穆辰阳厌恶,从地上起身之际,便捡了块石头,一怒之下砸下去,怎知穆辰阳这样不禁打,打了一下就一头倒在地上,头上还隐隐渗出些暗红的血色来。
见到穆辰阳突然倒地,丫鬟也吓坏了。
“怎……怎么办?小姐,他死了……死了……我杀人了……”
“诶……这……”
钟小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话都说不全了,主仆二人趁夜回了屋,叫醒了闷头大睡的钟融钟大人,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尚未酒醒的钟融听,这钟融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道不过就是个小厮,居然欺到自家女儿头上来,他立即找来家中仆从,命人将昏厥过去的穆辰阳连夜用驴车带到了城郊的河岸边,顺着河堤便将人推入河中,索性来了个毁尸灭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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