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质子(十九)(1 / 2)
“棺,棺棺,棺材铺?”吴子贞自打坐下来之后第一次放下了筷子,小眼睛瞪成了两颗鹌鹑蛋。
“是啊,棺材铺哦。”迟衡笑眯眯地把一盘凉拌瓠子推到了吴子贞面前“来来来多吃点这个,这是辟邪的。”
“避,避避,辟邪?”吴子贞那粗粗的嗓音都变得尖细起来,一张十分保平安的脸上满是惊恐,要不是涂得太黑,估计脸都跟灰耗子皮似的。
迟衡压低声音,拿手半掩着嘴“子贞兄我跟你讲,我们北海,啊不,北坡村啊有个传说,说是每逢乙丑月啊,这牛头马面就要从棺材口钻出来抓英俊美丽的少男少女回去压一压太盛的阴气呢。”
吴子贞倒吸了一大口气:“那我要怎么办?铁牛兄救我!”
“你怎么办,你安全得要命。”王艾皎回来正听见这话,一巴掌拍在了吴子贞的后脑勺上“只要睡觉别把脸遮上,就一定抓不了你”。
在榆泰巷最西边的地方,大大小小有不下三十家棺材铺,走到近处,连一贯熙熙攘攘的人声都小了不少,处处都透出一股阴凉来。
这不长的半条巷子里几乎每家商户门前都种着柳树或桃树,放眼望去,一片“龙鳞茵陈、江西紫杉”、“建昌花板、事死如生”,仔细听来还有不少木材敲打的声音。明明每个铺子里都有着人,却都不像其余伙计一般出来招揽生意。
迟衡大概扫了一眼,心内略有些疑惑,按说这宛平城乃是大越中都,有个几十家棺材铺不算什么稀奇事,可这些棺材铺虽然瞧着冷清,但后院里做棺材的声音却不绝于耳,明显生意是不差的。
迟衡之前一直在北海,北海虽名为封地,但实则只有宗政之事受中都所辖,其余无论是政令、军事还是租税钱谷都自成一系,不受中都公卿之治。迟衡虽年纪不大,也知盛世粮铺多乱世寿材旺,可传闻中泰和帝一直以爱民恤物厉行仁政自居,这棺材铺怎就这般红火?
梁雁看了迟衡一眼,似乎已经猜中了他心中所想,望着柳叶上一只迷路乱爬的蚂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近郊前年开始建一座避暑山庄,园内直抵南山,主殿叫扶风殿,高数十刃,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惊驰,旌旗不桡,还真是爱民如子得很呢。”
本以为泰和帝虽天资平庸,算不上知人善任杀伐果决,却也是中规中矩休息百姓,万万不算个昏君,没成想这皇位倒是越座越热乎,年仅五旬才开始折腾起来了。
也不知这看起来一片万户捣衣声的太平盛世,究竟还能撑上几时?
梁雁说完了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便没再理迟衡,两步上前把误爬上柳叶的蚂蚁轻轻提起,蹲**放回了蚂蚁洞旁。那慌张的小蚂蚁终于得了救,忙爬回了蚂蚁洞去。
“这地方地势本就高,这两日又没有雨,这窝蚂蚁却急着搬家,大约是发现了这株柳树已烂了根,靠不住了。”梁雁拍了拍手上的土。
“可就算烂了根,这一时半会看起来还是个郁郁葱葱佳气浮的富贵相,就算烂了根,还是能要了一只蚂蚁的小命。”迟衡接口。
梁雁蹲着身子,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迟衡,忽然笑了:“就你话多。”
迟衡抬了抬眉毛:“曹铁牛本就话多”,说着伸手去掺梁雁的胳膊:“快起来吧,蹲着伤膝盖。”
“哎哎哎,相公你干什么呢!你得来搀着我!”王艾皎风情万种的声音传来。
迟衡头大。
王艾皎一脸坏笑地走过来:“相公啊,早知如此何必缺德掉渣地把奴家骗来扮小媳妇,我看着你跟梁公子挺热乎的啊。”
吴子贞大概是人生第一次没有心情耍贫嘴:“你你你你们能不能快点!赶紧看完赶紧回!,我这脊梁骨都凉飕飕的!”
于是大哥曹金牛、二哥曹铁牛和媳妇王艾花、三弟曹铜牛开始逛这条棺材巷。
王艾花娇滴滴的搀着曹铁牛,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铁牛世子身上,又黑又壮的曹金牛也小媳妇一般双手抱着曹铜牛的胳膊,仔细看腿还有点颤。
扮作曹金牛的吴子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好了没有!都转完一圈了!我想上茅房!”
迟衡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么怂就不吓唬你了。”说着看看王艾皎和梁雁:“你们觉得是哪一家?”
王艾皎勾起嘴角一笑:“最靠西边,门口栽着石榴树的。”
梁雁点点头:“其余铺子木材和染料的味道都很新,可靠西边那家虽然也有染料味道,却太陈旧了些,少说也放了大半年了,这么多铺子里就一家生意差,说不过去。”
王艾皎接着道:“那铺子里有好几口上好的檀香木和楠木棺材,按道理是个会做生意的,可偏偏除了这些,最多的是杨木棺材,这就有点意思了。”
俗话说生不睡柳死不睡杨,杨木质地软而轻,埋在地下用不了几年就会腐烂变质,是以多用来打家具,鲜少有人用杨木来做棺木的。
迟衡答道:“而且那家的伙计身上有些功夫,虽算不上多高,可就算随便找家武馆,也比在这里打棺材挣得多些吧。”
眼见着三人想对暗号一样聊得起劲,旁边的吴子贞还是一头雾水:“杨木棺材怎么了?说不准这老板是个偷工减料的,也不一定就是黑店啊。”
王艾皎摇头:“杉木可比杨木便宜呢,质地又厚重,干嘛非要用杨木偷工减料做那损阴德的事?”
吴子贞认真道:“那老板缺心眼?”
被吴子贞勒得十分难受的梁雁松了松自己的胳膊:“杨木更轻,易于搬运,或许他们的杨木棺材根本不用埋,只是为了搬运方便呢?所以连染料味道都是陈的。”
迟衡几步上去把挂在梁雁胳膊上的吴子贞扒拉了下来:“干什么你!你那俩胳膊跟象鼻子似的,给我们都勒疼了!”
吴子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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