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镇集市（2 / 2）

”不要紧，你是客人。“李大胆说。

张穹不免心头一暖，却又摇起手来道：“你就别跟我争这点小事了，往后见面的日子还多，我总免不了会麻烦你帮忙，总不可能事事都要欠着你。”再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可不想初来乍到就犯上忌讳。

五花八门的噪音和空气中变幻莫测的杂乱味道和车辆摩托经过飞扬起来的尘土，无一不在说着这里的廉价与杂乱，卖肉的摊子上挂着半头猪，摊主一刀一刀砍着排骨，搭在他肩膀上的毛巾已经发黄，他时不时用来擦汗，隔壁卖家禽的摊子卖鸡也卖鹌鹑，摊主猫在地上正在给鹌鹑拔毛，拔完了还在脚边的盆里用水涮一涮，水和血和羽毛混在一起，流进旁边的下水道里。旁边是卖青菜的，一块长布摊在地上，上面摊着各种青菜，不知是不是摊主怕隔壁的水流过来，还用砖头砌了一排，像是画了一条三八线。隔着两步的距离还有人卖过时的塑料玩具，桌子上摆着一排一排的彩虹圈和发条青蛙，还有竹叶编的蚱蜢，摊主头发已经全白，佝偻着背，向天吹肥皂泡，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神采。

张穹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哪里有垃圾桶，最后只能找了个削菠萝的摊子，扔进了摊主备的垃圾篓里。

等张穹回到李大胆的三轮车前，李大胆已经开始卖上了，一位中年妇女正跟他讨价还价，张穹凑近了听，这大姐嫌这一斤4块钱的鸡蛋贵，要李大胆三块钱给她，李大胆皱紧了眉头摇头，已经装好了的鸡蛋握在手里，死活不愿意给，大姐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指着李大胆的鼻子就说他小气抠门，怪不得没有出息，李大胆的腮帮子微微鼓动，显然是咬紧了牙齿。

张穹听得脑门青筋直跳，一股火气窜到喉咙口，大姐的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周围甚至有人围过来看热闹，而李大胆只是沉默，张穹心里微微有些犯疼，李大胆天天辛辛苦苦下山，就为了卖这一百来块钱的鸡蛋，还要被个膘肥体胖的人指着鼻子骂，这是什么道理？

“我说阿姨啊，”张穹从看热闹的人中钻出，站在李大胆旁边说：“你这手上戴着的金镯子一晃一晃的晃得人挺刺眼的，不会是假的吧？”

中年妇女像被突然踩到了脚尖，眉毛都竖了起来，调转了枪头指向了张穹：“你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声音尖厉，带着乡音的调子都变形了。

“我怎么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张穹双手环抱仰着头看着这中年妇女：“你要是真有钱戴金镯子，还会为了这几个鸡蛋几块钱，讨价还价不依不饶还骂人吗？”张穹话说得大声，他双眼一瓢后面站着看热闹的几个人，说：“几位大哥大姐来评评理，你们说，嫌人家卖的贵是不是就别买！”看热闹的也点头起哄，把那中年妇女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一跺脚，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人群散去，李大胆看了一眼张穹，又低头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口气，可张穹就是察觉到了，他问：“怎么了？”

“闹了，就要有人嫌你不好，他们看完热闹就跑了，谁还来买我的鸡蛋啊？”

张穹不服气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个不讲理的指着鼻子骂，你不委屈吗？”

李大胆苦笑了一下：“啥委不委屈，我就道。“真不值得，你以后肯定不差这点儿钱。”张穹说完这话，叉着腰叫卖了起来：“新鲜土鸡蛋，山上养的鸡，营养丰富，可以生吃，走过是来卖鸡蛋的，能多委屈。”

张穹看着李大胆的俊脸，那是浑身的乡土味儿都掩盖不了的英俊五官，现在这张俊脸在为这几块钱而发愁，张穹都想劝李大胆赶紧离开这穷苦的地方到城市里去，没准走大街上就能被星探看上，当个模特演员什么的，用不了几天就能发财脱贫。

“人说为五斗米折腰，你为一百块钱折腰。”张穹说路过不要错过，都过来看一看啊！”

尊严和体面在这市井之地就像被冲进下水道的鹌鹑毛和鸡血，混杂在一片狼藉的地方，滚做一团微不足道的垃圾。

李大胆家只有三百只鸡，他的生活过得很用力，张穹想，不知道这三百只鸡变成三千只鸡，三万只鸡又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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