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1）（1 / 2）

鬼历七十三万六千九百三十五年，锡兰岛，罗刹海市。

孤岛上，一个老妇人焦急等候着，两手把衣袖抓得起皱。

海面荡开一圈又一圈圆弧形波纹，老妇人心中一喜，叫道：“谛听！”

她一开口，声音娇俏可人，豆蔻少女一般。

孟婆常常让人犯糊涂，她到底是个假扮老人的少女？还是假扮少女的老人？

水里“哗”地钻出一头怪兽，乍看和麒麟十分相似，只是毛色偏灰一些。

天地良心，谛听是最讨厌别人说它像麒麟的。

两只厚实的肉掌先后搭在岸上，谛听奋力一跃上岸，放下后背驮的黑衣人，对着孟如歌“汪汪”两声。

孟如歌情难自禁，把黑衣男子拥入臂弯，红着眼睛唤他名字：“无救？无救...”

谛听哒哒地跑远些甩干毛发，方圆几里内顿时下起一场小雨，几滴水珠落到颊边，范无救醒过来，含糊不清地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孟如歌以为是呼唤起了作用，愈发情动，捧起他的脸，连声道：“你不会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

“我好像看见他了。”范无救恍惚地勾起嘴角，一字一顿，“我还闻到，那个除夕夜的饭菜香。”

孟如歌捧脸的手无端一滞，她咬住嘴唇，指尖滑到范无救的喉头摩挲：“你说什么？他？他是谁？”

“我记不清了。”

范无救头痛欲裂，在深深蒙昧中，一个有兔牙的男孩对着他笑，笑容溢出人间的光。

“不可以，你要想起来，他是谁？到底是谁？”

孟如歌钻了牛角尖，五指在范无救喉头收紧，不断逼问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在哪里，范无救咳嗽不止，唇边流下一股阴冷的黑气。

谛听甩干了毛，抽抽鼻子，闻到异样气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用大脑袋拱开孟如歌的手。

孟如歌搂着范无救不肯放手，谛听更着急了，低头往她怀里钻，想把范无救挤出去，孟如歌红了眼眶，一掌掴向谛听的鼻子。

“畜生！你懂什么！”

谛听缩起大脑袋，呜呜哀鸣着退后，狂风卷起砂砾，打在鼻子和眼睛上，它大声打了个喷嚏，再度抬起头来，眼前已不再是孤岛，平地拔起无数楼宇，园林、民居、经幢、浮桥，黑憧憧笼罩在黑云寂空之下，对陌生来客桀桀发笑。

最后，一座城门轰然升起，门楼上牌匾高挂，浓墨掺金粉，写就六字梵文——生人绝迹之地。

笔画交缠，犹如一只妖娆的眼。

孟如歌道：“随我来。”

谛听背起范无救，亦步亦趋往鬼城中走去。

孟如歌的住所还是以前那样，正门修葺成一张大开的兽口，两颗宝石嵌在门楣上，充当怪兽的眼睛，闪烁着幽蓝冷光。

罗刹听说孟如歌带回一个男人，连货摊都不管了，争先恐后挤到门前看热闹，谛听变成一只白毛狮子狗，守着正门，对每只试图上前的罗刹龇牙咧嘴。

“呸！”罗刹鬼不满，挥舞三叉戟去戳谛听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我等是婆婆的亲信部下，婆婆带了一个人回来，我们凭什么不能去看？去去去，好狗不挡道！”

我算什么东西？你说说我算什么东西！谛听气得翻出白眼，当年它在释迦牟尼座前，辨认真假美猴王的时候，这帮小喽啰恐怕还在娘胎里没睁眼。

现在真是什么东西都敢骑到它头上了，难道就是因为它长得特别可爱吗？谛听不忿，“嗷”地大声吼叫。

可惜，它忘了它现在是狮子狗形态，叫声一出口，变成了细细的“嘤——”

罗刹愣了愣，捧腹哈哈大笑，谛听自闭了，把脑袋埋进两只小小的爪子中间...

这时，笑声忽然静止。

一股风扑面而来，尖利得像能削下耳朵。

谛听吓得跳进角落，只见台阶下的十几只罗刹都被勾倒在地，哇啦哇啦喊疼。

一条儿臂粗细的藤蔓凌空而来，孟如歌懒懒伸手，藤蔓收势，在她雪白胳膊上缠过十几圈，绽开淡红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