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春风（3）（2 / 2）

“那你怎么找他。”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小兔子很认真地皱起眉头，“挺奇妙的，我和他失散过好几次，但是兜兜转转，总能再遇见，我相信这次也会是这样，下山以后，我打算先去几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如果找不到，就留在一个地方，等下去，等他回来。”

说到这里，怪人脸上的黑纱开始起伏，好像是他在面纱下用力喘息。

周杭停了一下，豁达地笑笑：“若能相见，终得相见，对吧？”

他或许只是喜欢从前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如果知道了这个人面目全非，还会继续喜欢吗？范无救钻了牛角尖，自己吃自己的醋：“那我呢？”

“你？”周杭有点不懂这个怪人，只好岔开话题，“对了对了，我真有事要问你，你在哪儿捡到我的？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

范无救：“先告诉我，你还记得多少。”

被问起这个，周杭明媚的笑容一下子黯淡。

他并非什么也不记得，恰恰相反，所有前情往事，周杭记得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深刻。

他本来只是个普通人，应该拥有最平凡不过的人生，直到十八岁那年，父母因故惨死，他也被误杀，从那以后，周杭其实已经不存于世上了，他身死却不自知，变成一缕幽魂，久久徘徊在家中不肯散去。

纣绝阴选中他，不过是因为他与武道玄一样，是罕见的素魄之体，纣绝阴修改了他的记忆，让周杭误以为自己还活着，因而长久留在人间。

纣绝阴看得很明白，五浊之地困不住范无救太久，后来，他果真私自出逃。遇见周杭，因为同为素魄之体，将他当做太子转世，本来就有前世缘分在，自然而然，情愫暗生。

纣绝阴，武道玄，再加上一个薛云从，他们结盟是顺理成章，不为其他，这三人都是攻人攻心的好手，纣绝阴这样做，既为太子寻得一个合适的躯体，又能以情牵制范无救。只待太子占据了周杭的身体，三言两语，含情缱绻，范无救割舍不下，到时必定倒向纣绝阴。

周杭作为一颗棋子，对全盘计划一无所知，他所知道的，只是自己作为一颗棋子的命运。

“其实我也挺没底的，现在是还能跑能跳，但是明天呢？后天呢？会不会变成一个泡泡，然后‘噗’得破了，就再也找不到了？而且我变得那么不一样，他会不会认不出我，我又该怎么办呢？”周杭盯着玻璃灯罩上反射的自己，轻轻絮语道。

范无救自知容貌尽毁，从此见不得天日，想到周杭念念不忘的，是从前那个自己，这一点念头像一根扎在心上的刺，令他辗转难安。

一时冲动，竟脱口而出道：“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周杭心说这人还真不见外，磕磕巴巴地解释：“可是我肯定会走啊，万一他在等我，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那个怪人沉默了，冷冷地将脸对着他。

周杭梗着脖子反抗：“我就是会走。”

“你可以试试。”

范无救撂下这话，一出三清殿，殿门大开，夜风吹拂，覆面的黑纱松脱，幽幽飘落，挂在门槛上，他不敢转身去捡，索性拉起兜帽，硬着头皮离开了。

月光和灯光好似两把细沙，细细地掺起来，铺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场对话不欢而散，周杭嘀咕着真是怪人，踩着影子上前，捡起他蒙面的布条，翻到靠里那一面，血腥味扑面而来。

借月光近看，眼窝处的血迹都干了，凝在布条上，像两块深刻的泪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