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气(2 / 2)
而后一伸懒腰,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不需要伺候。”
身前的两位美人仍然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沈潋伏低身体认真道:“方才对不住,小生实在失礼,望二位不要计较。”
美人慌忙摇头。
沈潋站起来,背过身解着衣服,语气平静:“二位也下去吧,明日小阁老怕是有赏。”
美人赶紧退下。
屋内静默至极,热气蒸腾。沈潋被这热气激得两眼发酸,沉到浴桶里,忍无可忍地嚎啕大哭。
她并非相信岳护当真与那两位女子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气自己无能。
如今她不过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猫,谁都能上来玩上一玩,她却连爪子都不能伸。
三品的官职在那些人面前屁都不是,能提你起来,自然能压你下去。袁家父子死死地抓着吏部,人事任免皆出自二人之手。内阁其余的五人不过是权作装饰罢了,除了同意与服从,哪里有丝毫置喙的余地?御史言官们更是争相依附,唯其马首是瞻。升谁用谁、贬谁免谁,即便只是微微地使一个眼色,便有多少人争先恐后地为他们保驾护航。
如何斗得过?
岳护在她身边注定要受委屈的。
他一无官职二无爵位三无出身,上至袁晛、袁行之,下至任何一个她的下属,即便是对她沈潋有些忌惮,也不会把岳护放在眼里。方才袁行之有意试探,看她是不是当真任由摆布。她已经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刻意巴结也好、主动示弱也罢,她一贯是不择手段的人,况且是这样险象环生的境地。可他二人的逢场作戏,竟然牵连到岳护身上!偏偏她不能拒绝!幸而袁行之已经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臣服,否则若是贸然拒绝,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沈潋忍不住微微颤抖。
忆起那时岳护受伤的样子,沈潋伸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岳护是她藏在心里悉心呵护的人,她只恨不能将岳护包好了,藏在身上,时时刻刻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偷亲偷看。
可是她却伙同别人狠狠地伤了他。
为求袁行之的信任,她对他冷言冷语、颐指气使,翻脸无情。袁行之说他碍眼,她便当真冷漠至极,仿佛他原本便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
十八年来,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使性子、耍无赖,岳护从不与她较真。犯了错,惹了祸,岳护宁可撒谎也要保她周全。即便她混迹市井,沾染了一身的流氓习气,谦谦君子的岳护也从未对她流露过嫌弃的神色。仿佛她永远都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所有的伤害便都可以原谅,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归结为无心。
可是她不敢奢求,经历了这样的事,岳护也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包容她、继续宠爱她、继续安抚她。
她不配被原谅。
她从未把岳护当做下人,方才却将他的亲近毁得干干净净。
她向来是想嫁他为妻的,方才却将他的真心伤得彻彻底底。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不该忍耐这些,不应该的。
他原本是济南城里最纯真最简单的小公子,即便是身无长物,也有关爱他的父母和沈之期夫妇。他的世界里应该满是明媚,满是清澈,满是笑颜。或许未来,还会有一个善良质朴的姑娘,陪他辛勤劳作,替他抹去汗迹,为他生儿育女,过着简单平淡却幸福充实的一生。
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悠闲自在。
百年之后,儿孙满堂,幼子绕膝,天伦之乐。
沈潋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捏在手里,痛苦地蜷缩在胸腔里,疼得跳也跳不动。
这是岳护最好的未来——即便没有自己的影子。
回去吧,别跟着我。
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落在水面上。
一粒一粒的,无声地沉了进去,再也不见踪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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