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2)
镜珩合上双眼,不欲多言,抬手摆了摆,示意周蕴之送客人出去。
云卿以手撑桌,陡然起身,逼近镜珩,冰冷道:“您认识我?”
“岚月与您是什么关系?”
“您知道些什么?”
应曦没见过云卿连续说这么多句话。云卿样貌生得极清澈绝艳,应曦却隐隐感到,比起常人,他少了些该有的喜怒哀乐。
宛如一尊了无生机,举止克制的玉雕。
镜珩面不改色,吹下飘在肩头的落叶:“你既取了酒,便是有打算弄清楚一些旧事了。”
他目光灼灼,似要把人烧出个洞来:“你去看看吧,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弄清楚了。”
他倏地哼笑几声,直笑得眼角泛泪:“其实我也没弄明白。”
“九重天乱,你我有数。”
应曦听了这话,暗叹怎么镜珩身为神仙也这么讲。神仙待的地段当真就如此不招待见?
他满腹纠结,但没打岔,反而忧心望向云卿。他背影如雪肃肃,应曦却觉得似一张满弦之弓,处于崩断的边缘。
云卿终究没有再问了,他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脉络清晰。
大约是压抑的,应曦没由来想。
镜珩再次突兀沉下脸色,温和而疏远道:“蕴之,送客。”
周蕴之脸色不怎么好看,得令一抬臂,作势请他们离开。
梁岐目光流转,若有所思,从树下回到桌前,与他们汇合,闭口不谈。
一路无言。
行至巷外,周蕴之语气铿锵,然含无奈:“梅谷位于城郊,诸位多加保重。镜珩身体不适,由我代他向各位道歉。”
“不必多礼。”云卿语气漠漠,“方才镜珩那副模样,周公子可知为何?”
周蕴之面色一凝,仿佛被戳中痛处,垂头丧气道:“我……亦不知。”
云卿略略垂眸,看不清神色,只淡淡道:“替我们谢过酒仙大人,先行告退。”
——
木屋边老树虬结,镜珩立于树下,抚上那把几乎生根于土的椅子,抹了满手尘屑。
他举高手掌,观指尖飞灰,如蜉蝣四散,稍纵即逝。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喃喃自语。
周蕴之抱臂静静候着,目光似乎粘在他身上,寸步不离。
“蕴之。”镜珩掐下一段绕在椅背的藤蔓,咬牙切齿,捏得汁水横流,嘴上却平和吩咐道,“撤走它吧。”
他最后看过一遍这架布满裂隙的旧物,不再留恋,回身离去。
不需要了。
——
“现在……去梅谷吗?”
虽说镜珩好声好气让周蕴之送送。重回大街时,应曦却感觉他们像被赶出来了似的。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集市秩序如常,倾倒的摊位已收拾整洁。唯路面残留蔬果汁液,昭示着先前混乱的情况。
“此处仍是城内正街,梅谷该是在城郊了。”应曦解释道。
桂城亦于城郊遍植桂树,故他如此推测。
“你很熟?”梁岐瞥他一眼,“带路。”
梁岐自出酒馆起,一直没有多说,摇着扇子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完全不了解云卿与镜珩的对话。
看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也并不关心。
应曦心说不晓得他肚子里在酝酿什么坏水呢,狐狸眼睛一直没落在实处过。
梅雨人最擅经商,即使把铺子交由十来岁的梅雨人,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日进斗金。街市日常商人如织。
包子铺前,蒸笼热气腾腾,老板一面麻利地捏着褶子,一面与隔壁小饰品摊的小姑娘攀谈。
“小姑娘是生面孔啊,新迁来的吗?”
摆摊的蓝衣姑娘连声附和:“是啊,早听闻梅雨热闹,这回过来算是大开眼界了!”
她余光一瞥,对摊位前的少女道:“哎?姑娘你看,那几个公子是不是之前帮忙抓贼的。”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一袭华美紫裙,发上坠着垂珠步摇。两弯黛玉眉,似蹙非蹙,楚楚动人。
她葱白手指捏着小摊上一副精致面具,本在细细打量,听到摊主这么说,轻轻抬眼看向那处。
鹅黄衣衫的少年,正是之前帮忙抓贼的公子。而他身旁二人……
应曦走得大摇大摆,后头两位华服男子面色冷淡,三人讨论着什么。
认真听来,‘梅谷’,‘花海’两词出现甚多。
他们要去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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