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1 / 2）

天宫上仙大都性淡，喜静，好居山峰谷底，水榭花都，少有群聚。

故而不论哪重天，玉道上目之所及的高堂广厦，皆为空楼，只作美观。

历来花神所居之处名为赠春。云卿记得，向南走过繁花似锦的悬空石桥，赠春殿就坐落于百花深处。

可眼下石桥不在，繁花依旧。玉道两侧栏外皆绝壁，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天庭布局瞬息万变，稍不留意，印刻在记忆中的种种便无影无踪，抓不住毫厘。

云卿收回远眺目光，问：“赠春殿如今，归珑夜所辖？”

“前花神殒落后就交给他了。”梁岐停下脚步。

云卿神色微动，颔首道：“理应如此。”

珑夜乃前花神心血凝成的唯一一株昙花，继任花神者无出其右。

梁岐凭栏而立，冷声道：“我送你至此，接下来随你搅和，我管不着了。”

云卿不答，垂眼看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地纹，阴刻瑞雀云纹铺满玉石，处处透出雄浑之气。

原先刻的是池中青莲，清淡典雅。

帝君传旨那日，珑夜极为反常送他过桥，在这里颤抖着撂下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珑夜素来与他不睦。云卿彼时未察觉其中真意。如今想来，不过是珑夜谋求心安的提醒罢了。

他对梁岐道：“你大可回去复命，告知那位这些时日我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在梁岐懒散不悦的打量中，云卿接着开口。

“再让他来见我。不必躲藏了。”

——

长翅膀的小狗崽重现视野，呜呜叫着，准确无误扑在应曦脚下，嗷嗷求抱。

应曦甩甩脑袋，把自己从迷茫里拔出来，搓搓它的狗头，怅然若失。

徐枫岑没告诉他鉴真果后劲这么强，化出的人形还带动弹的，扰得他面红耳赤无所适从，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幸好，幸好是假的，没人看见。

他愁眉苦脸，颊上热意未消，心乱如麻。

正在此时，杳无人迹的道路上，一个蓝色身影猝然自拐角出现，足下生风，走得极快，吓得四周仙兽纷纷扬腿躲避。

应曦忙揣着狗子躲到白玉柱后面，探头探脑，小狗伸出舌头舔他掌心，搔得人痒痒。

是个蓝衣仙子，倾城之姿，面色焦急。

应曦当机立断，把奶狗拎到一旁，悄悄跟了上去。

不多时，眼前出现篱笆小院，像是人间寻常院落，野花闲草，三两矮树。

未及院内，已能望到两朵巨大无比的花，一片花瓣就有铜盆大小，每朵五个铜盆，当中花蕊足有半臂长。

这骇人场面吓得应曦险些咬到舌头。

蓝衣仙子步伐匆匆，不时左右张望，像是怕被人发现行踪。

应曦远远跟着，见她径直走到巨花跟前，行了一礼。

“你是哪位神官殿里的？”黄花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口。声音巍巍震荡，如木匠拉锯。应曦离得远，都不禁捂住了耳朵。

“落泉神君座下。”蓝衣仙子掌心相抵，作了个揖，恭敬对着那两株花道：“请红黄二仙指点迷津。”

“你要问何事？”

“我见到一位神君，喜着水纹玄衣，我却不知他是谁，不知……如何靠近。”

红花很是受用，故弄玄虚，摇头晃脑道：“你所问之人，是司掌北方水务的神君？”

仙子双颊染上酡红，思索一番，矜持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们连那位神君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两朵花你一嘴我一嘴，将信息原原本本交代给了蓝衣仙子。

应曦见那仙子红着脸道着谢，拎起裙子仓促离开。等了一会儿，便从树丛里钻出来了，往两朵花面前一站。

二花歪了歪花瓣，让蕊心对着他。

“你是哪位神官殿里的呀？”开场白与对先前那位神仙如出一辙。

应曦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冷汗，正义凛然：“我当然是属战神梁岐麾下！”

他睁眼说瞎话的技巧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

两朵花却不那么好骗。

“他说他是战神大人的人。”

“噫。”

“咯咯咯，鬼都不信他，你信么？”

“哼哼，我才不信。战神大人麾下的怎么会到这儿来！”

“行啊！”应曦听得聒噪，忍不住打断，“不信拉倒。到时候战神怪罪下来，可怨不得我。”

“哎，他说他要告状咧！”黄花摆了摆巨大叶片，“这可怎么办。”

红花立刻接道：“哎哟哟。怕了怕了，那咱们就当他是战神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