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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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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阴沉昏暗,四处散着潮湿的霉味。深秋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再加上地底潮湿的水汽,如同薄而快的短匕,一点点地往人的骨头缝里划。

门外忽然一阵响动,一线光亮从缝隙中猛然照进来。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打在门口的青砖上,映出上面细碎而斑驳的纹路。郝兰图蜷在黑暗之中,光线一刺,他下意识地缩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往门口看去。

走在前面的那人消瘦极了,脸上还带着病气,看着像是刚刚好转的样子。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大衣,脖子上掖了一条深灰色围巾,打扮得很是素净。这一身衣服更衬得他脸色青白,一双眼睛却像会发光似的,愈发显得明亮。

郝兰图之前从未见过周羲琤,但仅仅是这么一眼,他便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他坐起身来靠着墙壁,伸手把长铐的锁链理到旁边,抬头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是你啊。”

周羲琤拢一拢大衣,只瞟了他一眼,却回过身去,看向阴影里的人。

“别这么看着我。”靳秩徽靠在门边,抱着手臂道,“要么让我跟着,要么现在回去。你选吧。”

周羲琤往回看了看,又靠近他些,低声道:“我有种预感,郝兰图指名点姓地叫我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其实……你不听也罢。”

靳秩徽不言语了。他盯着周羲琤乌黑的发梢,足足顿了好几秒,忽得一伸手将那绺头发一绕,堪堪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圈了一圈。

“你啊,”他叹气道,“是坏事还都叫你自己扛着,那还要我有什么用。”

大门开合,郝兰图带着长铐缩在墙角里,抬眼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屋里,冷风刮着墙缝丝丝地钻进来,像刀子似的,吹得他身上隐隐发疼。

这种疼痛在静默的注视之下更为明显,甚至带得他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郝兰图伸手抓了抓乱草似的粗头发,很不耐地靠着墙壁一仰头,盯着周羲琤粗声粗气地开了口:“你,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周羲琤站在桌后,单手撑在桌上稳着身形,却一言不发,默默向着他打量着。听到郝兰图这样问,他终于动了一下步子,却让出了自己身后,正对面的那间空荡荡的玻璃房子。

他对着那间完好无缺的玻璃房看了许久,才道:“郝兰图,你知道这对面,曾经住过什么人吗?”

玻璃房子精致透亮,里里外外无一处不透着洁净,好像纤尘不染似的,根本不像是一座监牢。郝兰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却无端地生出一丝凉意。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却见周羲琤望着对面,很平淡地讲述道:“对面曾住过的这个人,他死的时候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够发出来,痛苦孤伶到了极点。没有人会再过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是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

“他临死前,心里全是怨恨与不甘。他恨我,恨我父亲——说我们毁了他的一生,要我替他报仇。”周羲琤说着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平平静静地望着郝兰图,甚至略带嘲讽似的笑了一下,“你要见我,也是来让我给你报仇的吗?”

郝兰图盯着他,忽得很怪异地笑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小周参,正好相反。”

“我才是你的仇人。”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你父亲为什么会战败吗?”

这话如同一柄含着凉意的短刃,又快又狠地刺了出来。周羲琤摁在桌子上的手猛然间扣紧,手指死死地硌着桌子的边沿,几乎失去了知觉。靳秩徽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用力把他的手抠下来,放在自己掌心里握住。

郝兰图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几口,才道:“周珀璋那么个人,一辈子算无遗策,

区区一座固遥城哪里能困住他?更何况,他手下带着的那些学生,是五州最精良的一支队伍,有什么是打不下来的?他们最后全军覆没在固遥城外……根本就不是因为战败!”

靳秩徽闻言,下意识地向周羲琤偏过头去,却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剧烈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他问。

他的声音像是被粗粝的铁铉摧擦碾磨,又从缝隙中硬生生地挤出来。两人相识二十多年,靳秩徽从不敢想象,他会发出这样干哑到几乎死枯的声音。

郝兰图竟然有点发抖。他停了许久,忽然像忍不住了似的,一咬牙高声道:“因为他们的物资被截断了!你父亲带着人坚守在固遥城下,整整三个月,没有一粒米运进过前线。他们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炮火之下,是活生生,一点点地消耗致死的!”

屋里像是被定了咒,忽然间冷了下来。靳秩徽心里陡得一凉,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周羲琤已然越过桌子,飞身欺上前去。

咔啦!

骨骼错位的脆响接连响起,鲜血如同淋撒一样,瞬间从郝兰图的嘴里喷了出来。周羲琤扬手又是狠狠一拳,怒吼干而尖利,一字一句都像是掺了干硬的血茬子:“你都做过什么!说!”

他大病初愈,手下的力道原本虚浮的很,成不了多大气候。可是郝兰图的话引得他动了真火,这两下耗着从他心里支出来的气,其力道之深,是压上了他自己的命数的。

郝兰图再没了一点声音,给打的朝一侧偏过脸,半天没抬起头来。他口中含混着呜咽了两声,缓缓吐出来两颗带着血的牙齿,这才囫囵地咳嗽起来,声音像是个破风箱,只有出没有进了。

然而还不等他自己坐起来,周羲琤却毫不犹豫地攥住了他的头发,一把拎起来往墙上连掼去、几下。砰砰数声闷响之后,房间里血腥味顿起。

几下撞击之间,周羲琤自己的手背也砸在了墙上,鲜血瞬间就沿着指缝流了下来。但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手里一下比一下更发狠,好像撞破的不是自己的手,反倒是一件早该被扔弃的东西一样。

周羲琤红了一双眼睛,嗓子完全劈了,厉声吼道:“说话!”

在他揪住郝兰图的那一刹那,靳秩徽几乎是同时从桌后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想要靠近他。然而他还没有动,周羲琤竟极快的旋过身,抄起桌上的茶杯,劈手掷了回去。

只听哗啦啦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白瓷顷刻纷飞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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