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贼船（1 / 2）

少年何其聪慧，自然看出面前男人的意图与执念。---

“哥哥……”

一开口，直接连宋启的名字也省了去。

宋启身形微微顿了顿，盯着阿单兰景那双琥珀色的瞳，良久没能说出话来，想要将那孩子拥入怀里，但觉着理由却始终不得充分。

“可以了么，宋大人。”

阿单兰景蜷缩在床榻上，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他知道，男人是念及自己与他已故的幼弟之间有些相似之处，才会如此失态，但今夜他连遭变故，着实没有那份心力再去揣度男人的心思了。

从前在草原，他便是靠着揣度人心活命的。

生在荒夷之族没得选择，可人总不能一辈子靠杀戮过活，况且释迦并不给阿单兰景杀戮的机会，在部族里，他向来如一缕浮萍，任人搁置。

如今像个玩物一样被送到建康来，阿单兰景已是心如死灰，举起案上的金樽划向那人脖颈后，他确实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被眼前的男人和那带兵败了鲜卑部的将军给救了下来，阿单兰景是没有想到的，那声哥哥，便权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吧。

宋启平复了一阵，抬手抚上阿单兰景的头，轻叹了一口气。

“别怕，有我在，从今你再也不会遇到那些事了，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看着孩子点了点头，宋启转身出了房间。

参了场无稽的宴会，遇了个无稽的人，做了件无稽的事。今日宋启总是在叹气，叹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罢了，做都做了，那孩子也没什么罪过，救下便救下了，今后护着就是了。

“大人，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

卓澈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闪出来，手里还抱了件大氅，走近来抖开，披到了宋启身后。

“卓澈，阿悯若是还活着，该是和那孩子一般大了吧。”

宋启抬头望了望带着几分朦胧的月色，眼中的神色有些忧抑。

“回大人，是的，”卓澈跟在宋启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二公子的事大人莫要伤神了，仔细身子。属下方才去查了查，这孩子双亲身先，亦无兄弟姐妹，这些年来在部族里流离不定，此番被作弃子送进台城，倒算干净，大人若有想法，留他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还未知可不可信呢，你怎能确定，他就一定不是鲜卑派来刺杀皇帝的呢？”

宋启伸手扯了扯左肩正欲滑落的大氅，觉着自己理智尚存。--*--更新快，无防盗上----*---

卓澈抬手去帮忙，脸上却多了份笑意，言语也不似才刚那样恭敬：“大人既如此明理，又为何想都没想便应了那薛将军，将人给带回府了呢？”

“卓澈，你，”宋启哑口，这男人跟了自己数年，是愈发的放肆了，“若这般有精力，便去院子里跪着罢，我要回房休息了。”

将宋启的反应尽收眼底，卓澈笑着应了声是，护送着人回房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启只是说说而已，卓澈跟了他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心性，不会傻乎乎地去院子里跪着。

夜里，宋启有些难以入眠，好容易睡了过去，却又梦到了宋悯带着无助的眼神，伸手扯着自己衣袖，嚎啕大哭的模样。

“哥哥……救我……”

“阿悯！”

宋启喘着粗气从榻上直起身子，抚去额角的汗，抬头看了看窗外。

天只透着一点点的亮，瞧来也就五更的样子。

“大人，还好吗？”

卓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启朝出声儿的方向望去，隐隐见一个人影双臂交互抱住，半倚在门框旁边。

“无妨。”

宋启舒了口气，复躺了回去，稳定了一下气息后，又侧过头朝门外问道。

“你怎么没有去休息。”

“这两日不太平，”卓澈简单地回了一句，身子倚在门框旁没有动弹，“还早，大人再睡一会。”

“好。”

宋启应过声，便闭上了眼睛。

数不清卓澈跟了自己多少年了，反正有他在，宋启就是躺在毒蛇坑里，也能安然入眠。

又睡了一个多时辰，卓澈进来叫醒了他，梳洗一番后，宋启便入了台城，预备上朝。

齐军刚打了胜仗，好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由着这回鲜卑部出的这档子事儿，其余几部也都蠢蠢欲动，有的甚至已经将求和书递进了建康。

宋启乃一国丞相，自然要事无巨细地旁听着各个朝臣的谏策，可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总会不时往人群里投着寻找的目光。

那人没来。

归军后是可得赏休整一日的，所以薛北朔并没有来上朝，再说兵只管打赢了仗就是，后续的事情如何，他才没那个心思理会。

宋启觉着小腿都要站得转了筋，好容易捱到下朝，进了府便往厅堂的主位上一瘫。

“大人，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