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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ius 48 燕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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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扬扬落入人间,放眼望去,边境线上雪茫茫一片。--**--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燕煜坐在小马扎上,安静地凝视着窗外的光,炕烧得热,屋里也不觉得冷。他穿着新袄子,花花绿绿,按他娘那说法,光鲜亮丽。

大哥去外地求学,不到过年不会回来。燕煜爬上炕,吭哧吭哧找日历。被子让他薅得底朝天,总算找到一本湿了又干的皱巴日历。

燕煜拿着日历看了会,努力辨认出数字。随后他跳下炕,飞奔到二姐屋内,抽走课本里夹着的铅笔。断了一截,还短,很钝的木头铅笔。

他把本子压在门框上,一只手有模有样掰算,一天、两天、三天……

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真真切切,撕心裂肺,咳一下,风雨中飘摇的老屋就坏得更厉害,瓦片上的雪全都掉下来,砸在雪地里,噗的一下没了影子。

一只猫喵呜一声,踏雪而来。燕煜猝不及防,吃了个满脸雪。他呸呸两下,蹲**摸索掉进雪地里的日历。

小猫蹲在他身边,支棱肩胛骨,瘦巴巴,软绵绵,弱弱的喵了一声。

燕煜抽出本子,吸吸鼻子,惆怅地皱起脸:“我也没东西吃。你去二婶家看看?”

小猫呜咪一声,恋恋不舍蹭蹭他的裤腿,左右踱一圈,一边喵呜,一边小步跑出院子,化作一道流光飞奔向隔壁屋。

燕煜专心地写着字,就着背后一阵连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痰卡在男人喉咙里,男人咳一声,便牵动肺部,于是换来了一阵更为恐怖、肝胆欲裂的喘声。

燕煜终于算出他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高高兴兴往纸上写字。七岁,没读过书,跟着二姐学写字,意外工整。

“八十五天,大哥回家过年,一家团聚。”

燕煜端起本子,看着上头的字,自觉不错,有些骄傲地左顾右看,等他娘带二姐去集市回来,好让他炫耀。

二婶家又煮了肉汤,一墙之隔的燕家小院,弥漫着许久未曾有过的喷香。

燕煜努力地吸一大口,馋虫在肚子里翻滚来翻滚去,钻进比内的冷气懂得鼻腔发疼。他揉一揉鼻子,巴巴踏出门。隔壁乒乒乓乓,扫帚拖鞋什么物件都拿了出来,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我打死你这只癞皮猫!!!”

女人愤怒而凄厉地尖叫着,猫咪鬼哭狼嚎。

门一开,一合,扑通,有什么东西掼进雪地里。

燕煜跑出去看,小小一个雪堆,断了脖子、缺了毛、血淋淋皮肉绽开的猫咪无声地躺在雪地里。燕煜闻到了一股香味,像什么东西被煮熟的香味。

他盯着猫,又盯着那扇门。

二婶骂骂咧咧出门,一盆子滚烫热水洒出去,凝固的冰晶里有猫毛。

燕煜在那坐到了日头西下。家乡的天总是黑的很快,到了冬天更是。他找了块破布,裹紧那无辜的小东西,把它埋在了院外那棵树下。老树快死了,苍白无力,枝桠空旷,连乌鸦都不愿意靠近。燕煜埋了猫,端详了一会。他折下一块木片,用铅笔写了丑陋的墓字。

横平竖直,工工整整。

然后他一下将木片没入雪中,顶着呼呼刮起的风雪回家。

他爹坐在那,神色哀愁。男人年近四十,退了伍,也是个鼎鼎有名的边疆英雄,刚回来的那会大街小巷都是恭贺他的邻里街坊,他爹娶了军队文艺团的女演员,也就是他娘。--*--更新快,无防盗上----*---小日子和和睦睦,美满过到了他出生。政策罚了款,他家一夜之间破产,因为这事他娘甚至不敢让他去上学,学校里的小孩会欺负他,骂他超生仔。

燕煜懵懵懂懂听得些许,年少不谙世事的年纪,总觉得羞愧难当,站在那任人指指点点,恨不得地上多出一条缝,让他钻进去躲一躲。

戳脊梁骨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他爹不得不让他退学,他家也拿不出钱供他上学,他大哥考上了交大,坐着绿皮火车飞到了遥远的南方,两三年没回过家。

他不知道他爹怎么了,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后者病的厉害。他总是用担忧而紧张的目光看着父亲,极度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对方咳嗽一下,就会没了半条命,柳絮子似的倒下去。

他爹盖着褥子,伸手摸他头,问他刚刚二婶尖叫什么,怎么回事。

燕煜了。男人长叹一口气,伸出枯瘦的手将他抱紧怀里,念念有辞:“好孩子……好孩子,等你哥回来,让他给你带只新猫仔。”

他爹虽然是个东北汉子,拽去西北当了几年兵,又在北京呆过几年,说话一股子字正腔圆的官腔味。虽然病入膏肓,他爹依然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有淡淡皂角味。燕煜仰头,借窗外的光凝望父亲,眼眶红红地扑进父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的手宽大、温暖、干燥。不轻不重,揉着他脑袋,像他平常摸小猫一样,想起平白无故横死的猫仔,燕煜难过的要命,哭得震天动地,只觉得心肝里那股劲儿全得哭出来才行。

父亲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唯有胸膛仍在起伏,带给他一丝暖意。

揉着揉着,哭着哭着,燕煜就趴在对方怀里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他被抱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对方身上味道不好闻,臭臭的烟味。燕煜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子很沉,他只能费力支出一条缝。

女人被生活压弯了脊梁,身姿佝偻。很难想象,她能够在镁光灯下翩翩舞动,旋开裙,火红的裙,肤白的美人,相互映衬着。

冷风呼呼大作,女人皲裂的手上长着冻疮,红红的一个大疙瘩,刮在燕煜脸上,疼的要命。

他猫儿似的哼哼一声。女人立刻触电般收回手,抱着他的人急了,怒骂道:“快数!不要耽误老子时间!”

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尖细的女娃,撞着门框,把所有能摔的东西摔个粉碎。

她叫的那么凄惨,“娘!!!那是老幺!!!那是我弟弟!!!”

女人手一顿,终于想起了什么。票子从她手里滑了出去,她扑上前,想要抢回她的孩子。男人踹她一脚,将小孩抱走了。

风吹得太猛太凶,燕煜睁不开眼睛,恍惚间,他觉得水从眼眶里溜了出去,咸咸的,滑进嘴里,滑进脖颈里。

第二天。

燕煜坐在小船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升起的太阳。橙金夹了橘红,一点摇曳。这是他第一次出海,水波平静,小船晃呀晃。

一个女孩被推上船。和他二姐一样的年纪,清秀、干净,低着头,温良谦恭。

燕煜突然发疯般嚎叫起来:“啊——!啊——!啊——!!!”

悲恸、绝望、愤怒。

他还太小,不懂得智取,不懂得自我保护,更不懂得危险。他只能凭着感觉,椎心泣血地,发出一个孩子的质问,一个不会被人听到的质问,一个会招致毒打的质问。

——为什么要放弃我?

他从船尾跑到了船头。叫声吸引来了船员,有人骂骂咧咧走上甲板,燕煜站起来只比甲板围栏高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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