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棋(2 / 2)
姬莘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敲了敲桌子,“你这是怎么了?”我感觉到我眼睛氤氲起雾气,我就要看不清姬莘的脸了,我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我想到母亲,来姜国前,她对我说:“母亲再也护不了你,你要自己护住你自己。”
姬莘沉默片刻,给十五打了个手势,十五会意转身出门。她很快回来,将一套衣衫放在桌上。
“换了衣服,我带你出宫去。”
姬莘送来的是一套男装,我很少穿白衣,阿悦帮我把头发束起,我对着铜镜看了看,实在是别扭极了。
阿悦嘀咕:“奴婢实在觉得不成体统。要是衡哥知道了会不会责怪公主?”我正了正发带:“我是卫国的公主,可不是姜国的妃子,我有什么规矩要遵守?他燕衡又凭什么责怪我?”阿悦瞥了一眼后面的女官,示意我噤声,我冷笑:“怕什么。让她们听,让她们学!难道他还能处死我吗?”身后的女官面面相觑,纷纷跪下:“奴婢不敢。”
阿悦也被我吓到一般,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再理睬这一地的女官,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姬莘带我去的,居然是青楼。
想我一清白女儿,有朝一日竟然进了青楼,还是以男儿身份,真是愧对蔺氏祖先。
姬莘轻车熟路一般,待我绕过一楼的莺莺燕燕,径自上了二楼,迎面一个花娘冲他扬帕子:“相爷好久不来,把奴家混忘了吧!”姬莘一把抓住她的帕子,惹得花娘直笑,他问:“玉落在哪屋呢?”花娘夺过帕子笑道:“玉落姐姐在屋呢,相爷快去吧!”
十五见我看的呆住,宽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我的娘嗳!
只见一团绣着合欢花的锦被里,躺着一个□□的女子。姬莘在背对床榻的椅子上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回过神来,连忙背过身去,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那女子咯咯的笑起来:“这小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公主?你怕什么,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见不得的?”我尴尬的转回去,这女子应当就是玉落了,她懒洋洋的坐起身,悠悠的穿起了衣服。那大白胳膊大白腿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画面好不香艳,连我一个少女看了,都遍体生酥。
遭不住遭不住。
我恶狠狠的瞪了姬莘一眼。
玉落很快穿好了衣服,她伸了个懒腰,上上下下大量我一番:“还是个半大小姑娘呢。”姬莘说:“十六,不小了。”玉落啧啧两声:“方才榻上,那康家庶子还说,他那表妹入宫两年了还是良人,才十六岁的年纪白白糟践在宫里头了。他也是,一个庶子都加冠了还没有妻房……”
表妹?良人?许良人?康家的庶子……莫非是那日天泽台比武的高个康怀?
姬莘说:“康怀已经和盛国公家结了梁子,你只需想办法让他登门求娶盛国公家的幺女,一切皆可成了。”玉落莞尔:“我早就跟他提说过,我说盛家幺女贤德端慧,性格娴静。若他能娶到盛小姐这样的妻子还好,若是别家的,怕进不了这万芳楼的门。”她吹了吹指尖“相爷可别小看了我,凡是上得我床的男子,哪个不是被我攥的死死的?”
我脸一烫,玉落嗤的笑出声:“小公主还在,咱们不说这个了。今天你带她来是有什么事?”姬莘回答:“小女孩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情郎伤了心,抑或是想家了。我不懂这小女孩的心事,还得你来开解宽慰。”玉落啧啧道:“就数你最懂小女孩的心事。”
这就是他把我带到青楼的理由?我瞪他:“为什么你不开解宽慰我?”姬莘瞥了我一眼:“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开解宽慰你?”
玉落用一支簪子挽起头发,她的手纤细好看,握着簪子的手指青葱一般:“真是不知道你这般年纪有什么好愁的,卫国虽国破,但你却好好的活着。若是情郎……”她转过身来看我:“天下男儿皆薄情,你也不要太认真了。你有这伤春悲秋的时间,倒不如想着怎么在这儿活着。我低着头,绞着衣襟:“倘若你的心上人骗了你,只是把你当做棋子,你没有用了就舍弃你,你该当如何?”
玉落沉默片刻,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我方才说了,天下男儿皆薄情。”
这时,丫鬟叩门,送进来几坛子酒。玉落道:“这是我这特有的好酒,叫桃花笑。你也来尝尝。”姬莘欣喜道:“我上次让十五来讨你说没了,原来背着我藏了这好些!”
我平素不怎么喝酒,三杯五杯下肚便飘飘然了。玉落和姬莘酒量很好,几坛酒下去好似喝白水一般。他们说的什么康家盛家什么殷昌侯府什么薛家,我全听不懂半句。可我依稀听出来,他们两个好像在谋划什么。
可我还未曾细想,就醉倒了。
迷迷糊糊间,姬莘拍了拍我,唤了几声“阿琚。”待我意识稍微清明一些时,我已经不知怎么回到了寝宫。
迎出来的是阿悦,她几乎泛着泪光:“公主,怎么……”
我冲她挥挥手:“放心,我没事。”
“胡闹!”
一声厉斥,阿悦打了个激灵,我亦打了个激灵。
“你什么身份?现在什么时辰?喝成这样回来成何体统?”燕衡好像压抑着很大的怒火“卫王后曾教导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我头脑有些昏沉,只觉得燕衡十分聒噪:“我要歇息了,你快快去找你的殷昭仪林美人去。你是大王,你要和你的妃子早早开枝散叶,稳固社稷呀!”
我眼前一片模糊,因此我看不见燕衡的表情。他说:“你希望我如此?”我回答:“这是民之所愿。”他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我听见他说:“果然太迟了。”
这晚我睡的竟然十分香甜,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我一睁眼就看到了阿悦汪汪泪眼。
“殿下,以后万不能这样了。昨晚衡哥儿生了好大的气。”她噙着泪“今日黎国的嫡公主文昌入宫,衡哥儿又要几天顾不得公主了。”我揉着酸痛的额角,说:“他又得佳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我赐给姬莘,左不过这几个月吧。”
阿悦震惊:“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徐徐道:“燕衡新王登基 ,必然需要笼络势力。宫里诸位嫔御,有代表诸国的,有代表氏族的,独独我,是最没用的。燕衡以王后之礼迎我入宫,却不册封我。我以一个亡国公主的身份在这姜王后宫,你不觉得奇怪吗?”说到此处,我眼睛泛潮:“眼下姜国最有权势的,那必然是姬莘。我找人问过,他世袭相位,他的父亲配享太庙,他的老师是姜国第一智者翁睿。姬莘少年封相,燕衡便是靠他的帮助一路走上王位。不然你以为,他一个外臣凭什么如此僭越,大家都习以为常呢?不然你以为,燕衡为什么让姬莘来教导我。什么师兄,什么感念其母……他不过是想用我来笼络姬莘罢了。”
阿悦的脸色苍白:“衡哥儿怎么能打的这样注意,公主和他这些年的情意!”
我闭眼,两行清泪流下。
“玉落说的对,世间男儿皆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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