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平乱（2 / 2）

这个想法只在方靖脑子里闪了一下便被排除，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鬼呢？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少年的障眼法。

“放我出去！”方靖罕见地动怒了。

害死将军的罪魁现在就在州牧府里，这少年却在此阻拦他。

若非眼前少年看起来过于弱小，方靖就动手了。

“我说的是输了把你从牢房里放出来，至于走不走得出这里，看你本事喽。”

说完小狱卒转着钥匙转身离去，方靖立即追上，他看着小狱卒转弯，但落后几步追上去后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查探后方靖惊讶地发现积满灰尘的过道上除了他自己才踩出来的没有任何新的脚印。

这里只有一条路，不留下脚印小狱卒每天又是怎么给他送饭的？

……

方靖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都是以回到原点告终。

他咬牙，一拳打在墙上，留下一道血印，方靖只暗恨不能亲手手刃害死将军之人。

在转过了不知多少个相同的拐角，脚走到没有知觉时，方靖眼前豁然开朗。

他终于看到了出口。

然而他冲出去之后却发现天已大明，战斗早就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方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街上一片凌乱，一些士兵们来回穿梭，收拾战场。

他们穿的盔甲很是特殊，通体玄色，给人以古朴厚重的感觉。

街道尽头传来马蹄声，方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英武的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一队士兵跑来，他们也穿着黑甲，手持的武器有着特殊的黑色锋刃，一股夹杂着血气的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这些就是黑焰军了。

骑马的将领在方靖面前驭马，居高临下道：“你这打扮是济州大营的人？你是何人？怎么还在这里？”

方靖低声解释：“济州大营校尉方靖，先前被乱军关押，才被放出来。”

将领上下打量了一遍形容狼狈的方靖：“济州之乱已平，你回济州大营去吧，济州剩余的兵都安置在那里。”

说罢便欲带人离开。

方靖叫住了他：“敢问将军济州州牧如何了？”

将领淡淡回道：“被少将军射杀了。”

“何令呢？”

“城破的时候死在乱刀之下。”

方靖垂下眼，低低道了一声：“多谢了。”

将领听到了方靖的话，他眼中露出一丝别样意味，但他没再说什么，打马而去。

……

败战后的济州大营萧条了许多，残兵们像败家之犬一样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伤兵们躺在营帐中哀嚎，一股颓靡的氛围萦绕在军营中。

“太快了，根本打不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输了……”角落里有人在说话，像是惊魂未定的梦呓。

原本以为轻轻松松的守城战居然被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一夜便丢了济州城，他们几乎都还在梦魇中没有回过神。

被放出来的方靖找到了胡阳，他只在左臂受了一点伤，但样子却像是刚去过鬼门关一趟，一脸青白。

见到方靖他很是吃惊：“校尉！你不是——”但胡阳说到一半便猛地打住，拉住方靖的手臂，红了眼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方靖没有错过胡阳的惊讶，他问：“怎么回事？”

“何令手下的人说，你在将军遇难之后就被他们处决了。”

方靖不知传言从何而起，但他在这里便证明了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方靖艰难地开口问胡阳：“将军的尸首呢？”

胡阳悲伤地垂下眼：“被他们埋到了乱葬岗……何瘪三还军法处置了几个想收敛将军的弟兄。”

方靖又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胡阳整理好情绪，缓缓道来：“在你与将军去城里的第二天早上，何令便带着将军的虎符接管了济州大营，宣称济州自立。”

“但没过多久黑焰军就来了，州牧不想另外几个大营的精锐折损便让我们去阻击黑焰军。”

“以前只知道将军和我们说过黑焰军战斗力强，但打过之后才知道多可怕，我们这些愣头青在他们面前和过家家的小孩儿一样……”

“姓何的瘪三逼我们冲，几千人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黑焰军连阵型都没乱，李老三他们一交手就死了。活着的回头一看，何瘪三逃了。”

胡阳渐渐红了眼眶，眼中是如血的猩红，方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胡阳在这场战斗后被俘虏，没有亲眼后来的战斗，只听说当晚济州城就被破了。

而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济州守军，在州牧被黑焰军少将军一箭射死之后便丢盔弃甲，当场投降。

济州大营里的兵大部分是新兵，基本没有上过战场，只参加过几次剿匪，一直是穆宗将军照顾教导他们。

当兵迟早要杀人，他们有觉悟，但却没料到第一次便是这么冷酷残忍的局面——最凶悍的敌方战士与最无耻的我方指挥……

“对了！”胡阳又想起了一件事，愧疚道，“校尉，我没有看好道长，你离开的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提起存湛方靖的心情更加低落了：“没事，他只是走了。”

方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你好好修养，我带几个弟兄去把将军接回来。”

“校尉！”胡阳叫住方靖，从怀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递到方靖面前，“帮将军买口好棺材。”

方靖看着胡阳手里的钱，胡阳没有军衔在身，饷银不多，这些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

方靖只拿走了最小的一块：“嗯，我会的。”

穆宗的坟很好找，就在最外面，盖着薄薄的一层土，连盔甲都遮不住。

幸好此时正值冬季，温度低走兽也少，才让穆宗的尸体不至于被糟践。

棺材是弟兄们在城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的，钱方靖出了大头，剩下的是弟兄们一起凑的。

几人沉默地收敛了穆宗，将穆宗的灵柩抬回了济州大营。

方靖一回营，就见一个传令官骑马掠过：“能行动的百夫长及以上军官速去校场听少将军训话！能行动的百夫长及以上军官……”

传令官跑远了，方靖回头与身后的人对视了一眼。

“是黑焰军少将军洛璃。”那个士兵向方靖解释，“这次攻下济州城就是他指挥的。”

黑焰军少将军，何等威风的称号，经昨夜堪称奇迹的一战后在败军之中格外响亮和慑人。

方靖对胡阳嘱咐道：“你好生修养，我去去就回。”

胡阳点了点头。

……

放好将军的灵柩到校场时，那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黑焰军少将军站在高台上，身上穿着黑焰军特有的黑色甲胄，内里套了一件红衣，显得年少俊俏的脸尤为唇红齿白。

他就是一箭射死济州州牧的人。

见人差不多到齐，他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只听他朗声道：

“诸位都是大昇的好男儿，入城之时我曾允诺，只要诸位放下兵器我便既往不咎……我说到做到！”

“非但不追究大家，我还会将大家编入黑焰军，统一指挥。我承诺，你们将会享受与其它黑焰军一样的待遇……”

众人一听都精神一震，他们也有机会加入那只战神一般的军队？

然而方靖却觉得这话不是很对味儿。

济州是打了败仗，但还剩下近两万人马，这个少将军三言两句便要将人编入黑焰军，这着实不合规矩。

朝廷同意了吗？

方靖这样想也这样问出来了，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这个站在角落的小小校尉身上。

面对方靖的逼问，那个少将军一直噙着胸有成竹的笑：“此事当然是经过烨京朝廷批准我们才能干的，阁下要看诏令吗？”

少将军对朝廷的称呼很是微妙，“烨京朝廷”？感觉像是除了烨京之外大昇还有第二个朝廷。

方靖不是什么“赤胆忠心的老古板”也不会为这个小小的称呼与未来的领导闹矛盾，提出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地被人接管。

如今对方给了理由他也主动作罢：“不必了。既然有朝廷的指令，我听从洛少将军指挥。”

其他人更没什么好说的，纷纷表示愿意听从少将军指挥。

接下来洛璃让人把济州残兵重新编了队，方靖被编入了一只新的队伍，仍旧是校尉，但手下的兵没多少熟识的。

胡阳和方靖其它的旧部被编到别的队伍去了。

由穆宗组织起来的军队，终究还是在穆宗死后四散而去，方靖想做些什么，却发觉自己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有些领悟当初穆宗那番话的含义了……

——想守护什么并不是尽自己所能就能行的，是要有绝对的能力。

穆宗的灵柩最后交由他的子侄送回家乡……

此事一了，方靖便投身到济州大营的整顿之中。

……

“喂，听说了没？济州的兵都要跟着少将军去雁阳关。”

“去就去，正好打天狼国。你怂了？”

“你龟儿子才怂，老子是通知你一声。”

休息的士兵在讨论不知从哪来的小道消息，方靖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像这些兵一样乐观，他们只看到黑焰军的威风，没嗅出雁阳关的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