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平乱(1 / 2)
牢房内,方靖看着自己的右手,在这只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的第一指节上还留着浅淡的伤痕。www.biqugexx.net
其实受伤的时候不是很痛,因为心更痛。
在得知无名观出事后方靖一直宽慰自己存湛赶他离开是因为算到有此一劫,也一直想找存湛问清楚。
但真到重逢的时候他却不敢问了,因为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方靖忍不住自问:他在存湛的生命里到底算什么?
他曾经一直以为存湛只是一个普通道士,那个在乾灵山的无名道观每天挑水、种菜、煮饭、教他识字,与他平平淡淡生活了七年的人。
但后来他却从别人口中听说,被先帝特地从乾灵山请进宫的道士是活了四百二十八年的天师玄渊的弟子,一位通晓阴阳、注定要改变天下的高人……
当然,在这些传言中他并不以存湛这个名号被称呼,他们称呼他——道尊。
当然外人口中的存湛对方靖来说当然没有那七年存湛留给他的固定印象深刻,重逢后他依旧把存湛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小心照顾。
但是,在存湛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师父的样子变得无限远,道尊的形象变得无限近。
方靖又被丢下了,如果说十三岁时他还有自欺欺人的理由,那么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存湛两次丢下他都是一样的原因
——存湛不要他。
他初入伍时未尝不是抱着追上存湛脚步,变为能让存湛依靠之人的想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了循循善诱的导师、出生入死的弟兄……方靖不再只有存湛,也不再只为了存湛。
但是,毫无疑问,存湛依旧在其中占有极大的分量。
如今,这重要的一部分,坍塌了……
将存湛从自己的未来割离非常艰难,如同将过去的他碾碎。
但唯有将存湛剥去,他才能继续前行……
“喂喂,吃饭了!”
牢房的栅栏敲得咚咚作响,方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白面少年,他穿着不甚合身的狱卒的衣服,提着一个食盒。
见方靖久久不应小狱卒捡了根木棍蹲下来戳了戳他,嘟哝道:“嘿,傻了吗?这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不会传染吧!”
方靖回过神哑着声音问狱卒:“你知道道尊吗?”
“知道啊。”小狱卒这般回答,道尊谁不知道呀!曾辅助太?祖开国,借阴兵百万大败天狼国于边境,最后羽化登仙的天师……在大昇,讲道尊事迹的话本数不胜数,每个人都能讲出几个故事。
不过前几年听说他出了一个徒弟,也被叫做道尊……
方靖:“我就是道尊的弟子。”
方靖的话让小狱卒愣了一下,他干笑两声:“我还是秦广王的干儿子呢!”
方靖知道小狱卒一定觉得他不骗子就是疯子,他苦笑了一声:
对啊,多荒谬,没人会相信的,他与存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存湛从没有给过方靖进入他世界的机会。
……
方靖似乎被济州乱军忘在了大牢之内,既没人提审也没人过问,而存湛自从那天离开后再也没有来过。
每天只有小狱卒会在早晚的时候给他送饭。
这个小狱卒似乎把方靖当傻子了,每次来都会调侃地高声地叫方靖“道尊高足”。
虽然嘴上刻薄,这个小狱卒倒没在饭菜上苛待方靖,还会在看到方靖吃完饭菜后笑眯眯地夸方靖:“今天道尊高足有好好吃饭,很听话哦。”
方靖已经习惯他尖酸的言语,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趁着少年在此的机会问道:“可否告知我外面怎么样了?”
小狱卒敲了敲脑袋:“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
方靖:“穆宗将军——”
“死了。”
心中最坏的猜想被坐实,方靖一怔,满心凄凉:“将军怎么——”
“被何令手下的弓、弩手射死的。”
方靖知道何令,就是昨天晚上带着士兵来捉拿他的“何副将”。
昨天将军还与他说“暗箭难防”,如今却被暗箭取了性命。他放在膝上的拳头猛地握紧,指节发白。
方靖再度开口,声音干涩:“那济州大营——”
小狱卒:“归何令管着。”
“朝廷——”
“去求黑焰军了。”
方靖:“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小狱卒一脸理所当然:“你的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方靖察觉小狱卒不寻常,他的言行与对时局的掌握完全不像一个看守大牢的低层小兵。---
他质问:“你真的只是狱卒?”
小狱卒歪头狡黠一笑:“不,我还是秦广王干儿子。”
方靖:“……”
方靖没空理会小狱卒无聊的玩笑,他将心思放到刚才小狱卒给出的消息上。
……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济州之乱的主谋是州牧,朝廷虽然已经去求援黑焰军,胜负却并不好说。
不过不管谁输谁赢,这件事都很快就会有个定局。
方靖守着日月变换,一天天地熬着日子。
半月后,小狱卒来送饭的时候告诉了方靖黑焰军快到济州的消息,他说完后又靠着封靖牢房的木栅栏道:
“已知黑焰军七千人,济州守军三个大营,共计两万六千人,济州城易守难攻,城内储备充足,如果一个月内打不下来,毓地将会驰援济州;另一方面黑焰军虽远道而来,但战力以一当十……问,谁会赢?”
小狱卒三言两语概括战局,剖析利弊,最后像考教方靖一般抛出一个问题。
方靖一边为黑焰军的驰援速度表示惊讶;一边对小狱卒的问题回以沉默。
七千人攻城?这根本不现实。
就算黑焰军素有大昇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之称,但攻城战素来艰难,没有压倒性的实力难以成功。
如果给方靖五万人,他倒可以试一试把济州打下来。
但黑焰军只有七千人,他们能抵五万人吗?
见方靖久久不说话小狱卒也不催,给足了方靖思考的时间。
最后方靖保守道:“战局瞬息万变,未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小狱卒突发奇想道:“这样吧,我们就这场战局打个赌,你赢了我就放了你。”
“赌不赌?”
方靖想了一会儿,沉声道:“赌可以,我要换一种赌法。”
小狱卒挑眉,饶有兴味道:“什么赌法。”
“以赌城破与否作赌,如果城没破,我随你处置;如果城破了,你必须立马放我出去。”
小狱卒挑眉:“你对黑焰军这么有信心?”按照小狱卒的观点来看,黑焰军赢,除非有奇迹出现。
“你就说敢不敢赌吧。”
方靖的激将法十分粗浅,但小狱卒偏偏就吃这套。抱着十成的把握,打着赢了方靖还能卖个人情给那个煞星的打算,小狱卒答应了下来:
“赌就赌!但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你输了以后敢赖我账,下场会很惨。”
方靖垂下眼,沉声道:“放心,你担心之事不会发生。”
为什么觉得黑焰军会赢?
这里面的原因连方靖自己也想不明白,按照将军教给他的兵法来看,黑焰军的赢面最多只有一成,但只是因为黑焰军三个字方靖就希望他们赢而且觉得他们会赢。
一直被人说很冷静沉稳的方靖罕见地做出了这个感性的选择。
……
又两日后的深夜,方靖被一阵兵戈声吵醒。
仔细听去那声音并不近,像是从城墙的方向传来的。
方靖听着杀伐声,知道与小狱卒的赌注是自己赢了,但他很难露出半分喜色。
过道尽头传来叮当声,是小狱卒拿着钥匙来了,他满心不甘不愿。
外面还在打仗,这时候把方靖放出去若有个三长两短,那煞星还不得扒了他皮?
但他是赌鬼,打了赌便赖不了账。
小狱卒哭丧着脸:“怎么就会是黑焰军赢了呢?济州州牧真菜!”
小狱卒根本不想放方靖出去,动作磨磨蹭蹭的,方靖等不下去,一把抢过钥匙打开了牢门。
方靖推开门就想走。
小狱卒拉住了他:“喂喂喂,你要去哪?现在外面在打仗,你别去找死呀!”
“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小狱卒见方靖油盐不进抱手在地上坐了下来:“那你先走出这大牢再说吧。”
方靖不解小狱卒的话扭头就走,然而他拐过一个拐角后却发现小狱卒又出现在他面前。
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小狱卒。
方靖一惊:“你是什么人?”
小狱卒诡秘一笑:“我都说了,我是秦广王干儿子呀!”
秦广王的干儿子?秦广王,十殿阎罗之一。
少年难道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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