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再次穿过舞池时，两个人显然更加惹人注意。顾清让顺着打量的视线回望过去，倒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于是笑着抬起胳膊招了招手，算是同几位绅士名媛打了个招呼。

谭瑞霖正将大衣披在肩上准备穿，见状嗤笑了一声：“顾少认识的人倒不少。”

“哪有谭少你厉害，跟他们的父辈有直接的交集。”顾清让也不恼，趁着侍者给他们开门的工夫，半开玩笑地贫了两句，扭头恰巧瞧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银边眼镜往脸上戴，琥珀色的眼瞳中带着诧异，“近视了？”

“没。”谭瑞霖呼吸了一口舞厅外的新鲜空气，顺手揉了揉鼻梁，“之前去谈生意，没怎么注意表情，回去被我家老爷子训了一顿，他听对方到处抱怨说，差点被我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出好歹来。这不，干脆让我整了俩玻璃片戴戴，说是这样看上去就没那么凶神恶煞了。”

闪烁着的霓虹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半隐于镜片之后，确实掩去几分凌厉，平添了些许平和。

谭瑞霖跟着顾清让走到泊车的地方，让他率先上了车，自己则是眯起眼去看前方绚丽多彩的霓虹灯，目光却落在一道高瘦的人影上。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长相，可偏生有种说不上来的、极其吸引人的气质。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明明走得不慢却给人以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很快便与谭瑞霖擦肩而过。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的是胶州驻军的军装，从肩章来看，职位还不低。

谭瑞霖维持着手撑在车门上的动作，直到顾清让连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钻进车里，漫不经心地问：“你约我出来说是订了一桌接风宴，在哪边？”

“到梦里吃吧。”顾清让嘴上这么说着，转头便吩咐司机，“去丹山路。”

司机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刚驶出去七八米，顾清让便忍不住叨叨他：“让你早些出门还不情不愿、跟个大爷似的，非得三番五次地请。”他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奇道，“你觉得这个点会有饭店正常营业？”

谭瑞霖手长脚长，坐着有点憋屈，只能蜷起腿半靠在后座上，双手交握，看似随意地往小腹一搭。刚才空腹喝下一整瓶红酒，现在感觉胃不大舒服，不动声色地跟顾清让随便扯了几句皮，分散注意力。

老毛病了，说出来指不定顾清让又得怎么嘲讽他。别看这人平时一副笑眯眯的亲切模样，熟了之后才知道那张嘴到底有多损。

齐笙走了没多远，便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他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奔驰，只瞧见茶色玻璃后一张影影绰绰的侧脸。

随行的副官见他突然驻足回望过去，面露紧张之色，还以为有人在跟踪他们，下意识地便去摸腰间的枪：“大少？”

齐笙收回视线，神色淡淡的：“无事，走神了。”

副官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自北洋政府彻底垮台后，大大小小的军阀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似乎很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都幻想着坐一坐那个位子。

虽然青城离北平并不算近，受的影响小，但总有那么些人怀有不轨之心，恨不得时时刻刻紧盯齐笙，想趁机找齐家的茬，将他父亲拉下马。

搞得副官整天风声鹤唳的，都快精神衰弱了。

齐笙走了几步，脚步忽地一顿。

神色凝重到副官不紧张都不行，最后只听到他问：“谭家二少爷回来了？”

副官“嗯”了一声，道：“就刚才车旁的那位。”

齐笙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下文，恰巧两个人都是不善言辞之辈，只能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全青城都知道先前谭家曾出了点事——谭家大少爷替谭老爷子在外行商时遇到了一大人物，就在众人都以为谭家先后抱上齐家和那位的大腿时，谭老爷子却宣布跟谭家大少爷断绝父子关系。

至于原因，众说纷纭。

不过流传最广的猜测是，谭家大少爷与那位大人物之间关系暧昧，谭老爷子得罪不起，又觉得脸上无光，就将人给扫地出门了，之后便没了音讯。

齐笙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青年的长相，与脑海中谭家大少爷的面容进行了一番对比，眯起眼，指腹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谭家二少……谭瑞霖……似乎跟他那个风一吹就能倒的病弱大哥有着天壤之别……

那厢，司机将两个人稳稳当当地送到丹山路，把车在路边停好等他们，然后自顾自地点了支烟提神。

丹山路大概是青城最有特色的街道了，东西走向，南侧是老城区，北侧是德租界，如一条交界线将粉墙黛瓦和欧式小洋房一分为二，却又将两种文化巧妙得糅合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