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跟你说过不要说对不起，”许晏之盯着程奕通红的双眼，心里很不好受，“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说的这三个字？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吧。”

程奕通红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倍。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他妈又不是娘们，让你道什么歉，两年而已嘛，”许晏之冷笑了声，手上的力道却松了松，声音跟着有些抖，“我只需要你给我个理由，理由！你懂理由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要发泄的趋势，“我要你真情实意地跟我说，你他妈也在想我就够了……我要你道什么歉……”说着说着，他掐着程奕脖子的手就不自觉地松开了。他往后退了步，手在腿的两侧微微颤抖。

程奕没管喉咙刚刚被扼住引起的不适感，他的鼻子瞬间传来一股酸意，顺着鼻腔延伸到眼睛里。

许晏之看着眼泪从眼角流下来的程奕，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我尝试过原谅你，可你这件事做得太窝囊了。你的难处难道不是我的难处吗？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程奕觉得自己永远都比不上许晏之成熟。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许晏之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很难去改变，无论是喜欢他还是选择不原谅他。

他不该不告诉许晏之，不该把急需温暖的许晏之一个人丢下。

他是做得挺窝囊的。

程奕抹了把脸，眼泪被手指一点点抹掉。

他走到许晏之面前，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沙哑着声音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永远。

这次死活都不放手。

许晏之没说话。

程奕了解许晏之，这会儿许晏之急需自己一个人独处。

他叹了口气，走出了卫生间。

这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程奕后来一直低着头没什么情绪，最后打了声招呼各自回家。

许晏之回家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牛逼，竟然能在卫生间那种环境下跟程奕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果然不能见到本人，否则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说不准就做了自己都后悔的事。

***

过了一周。

程奕去咖啡店找樊昊，没想到在他的咖啡店里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熟人。

“程奕？”江岸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他的时候惊讶道。

江岸是没想到程奕竟然变化这么大，一下子没认出来。

“江哥。”程奕走过去坐在了江岸的对面，打了声招呼。

“好久没见，气质都变了，”江岸笑了笑，“看来两年时间确实能磨炼一个人啊。”

程奕笑了笑。

江岸话中带着刺，他能感觉出来。

“江哥怎么会来这里喝咖啡？”程奕看了眼江岸面前的咖啡。

言外之意：你怎么认识我发小？

江岸笑了起来：“我路过还不行吗？”

“这样啊。”程奕跟着笑了起来。

“小晏每周都会来这里，坐的就是这个位置，点的咖啡就是我喝的这种，”江岸语气突然低沉下来，眼神跟着变得凌厉，“你对这些应该很熟悉吧？”

程奕的笑僵在了脸上。

江岸说的这些，都是以前他来的时候经常做的，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说说吧，”江岸往后面的椅背靠了靠，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你的难处。”

“什么？”程奕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帮你们把矛盾解开，”江岸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奕张了张嘴，没想到江岸会直截了当地进入这个话题。

不过这时候有个人愿意听他说心事无疑是最好的，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愿意听，他都很愿意说。

江岸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问起来丝毫不会觉得尴尬。

“说实话，让我两年后回想两年前的事，我真的有些难以代入，”程奕笑了笑，“其实我的不算难处，跟许晏之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江岸喝了口咖啡，看着他。

“这么说吧，我当时出柜的时候想过很多，应该是本着放手一搏的心态去跟爸妈说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看了江岸一眼，“那时候我就懂了，我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甚至是许晏之。”

江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太好了，我生怕一用力，他就碎了，我怕我跟他说我走了，我配不上他，他会绷不住。我了解他，所以我选择了突然离开，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程奕扭头看着窗外，嘴上继续道，“我从小没真正爱过一个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我在家里就是个废物，但在许晏之心里我不是，我知道我不是，可我还是想变得更好。”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光刺激到了他的泪腺的原因，他的眼睛已经湿润，看外面的景色都是模糊的，“我想拉他一把，我想把他拯救出来。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只有我可以帮他。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这样只会让他更难过，可我没办法，我不忍心放弃自己拯救他。”

江岸看着盯着窗外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程奕，心里跟着很不好受。

两个人都太难了，都觉得自己很卑微。

许晏之的自卑是他的病，他怕程奕不要他，所以他忐忑不安。

而程奕的自卑就是许晏之，许晏之的一切都是他自卑的源头，他太珍惜许宴之了，所以就会惶恐。许晏之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即将掉下来的玻璃瓶，接住了就不会碎，接不住就会碎得面目全非。

江岸叹了口气，问道：“你完全可以跟他一起进步，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程奕抬手按了按眼角，捂着眼睛，闷着声音道：“我跟我爸妈出柜以后，想了很多，我觉得自己挺不受待见的。”他的声音有些颤，脸闷在手掌心里声音听着有些模糊，“当时很多事加在一起让我快崩溃了，不管是他帮我挡刀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都没办法保护好他。”他把眼睛从手指间露了出来，看着江岸，“你知道吗？他跟我在一起很累，我想，要不就算了吧，算了的同时又不忍心分开。就这么纠结了很久，冲动之下做了这种选择。”

江岸轻轻地叹了口气。

“离开以后的那两年，我控制不住地想他，疯狂地打听跟他有关的消息，不让他知道。”程奕吸了口气，说，“那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难过以及想他。我一点儿都不想算了，我怕我回去他就走了，又怕回去他不要我了。万一他不原谅我怎么办？”他自嘲地笑了声，“我这一躲就躲了两年，原本是三年，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就提前回来了。”

周六的咖啡店原本人挺多的，但这会儿却只有一两个客人。

程奕就这么捂着自己的脸，闷着声音阐述着他想说的话，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好像窗外会随时出现什么。

“其实我一直挺看好你俩的，”江岸开口道，“你可能没发现，你们已经把彼此当作很重要的人了，只不过都不愿意承认。”

程奕把脸从手掌心里抬了起来，红着眼睛看着他。

“你没必要觉得自己不好，因为你已经治好了他的病，”江岸笑了笑，“在你不在的这两年，只要想到你会回来，他都会坚持下去，除了失眠他都过得很淡然，这已经算是一大进步。”

程奕听到许晏之的病就难受，更何况听到他走之后许晏之又失眠，心脏就像被刀扎了一样刺痛。

“我真是服了，”江岸突然乐了，“你们以后一定要给我发工资，我这个助攻当得实在累得慌，自己感情没个准儿，每天净操心你们了。”

程奕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江哥。”

“现在别急着谢我啊！”江岸摆了摆手，“小晏那边儿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要不当你俩的私人心理医生得了，真费神！”

“还有，”江岸眨了眨眼睛，“你这头发挺帅的，蛮适合你的！”

程奕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小晏看到你的时候一定把持不住，”江岸说，“他就是嘴硬，你这样他肯定特喜欢！”

程奕看着他没什么反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岸乐了好一会儿，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给你看样东西！”

程奕眨了眨眼睛，凑了过去。

手机里的视频是许晏之在弹吉他。

那时候的许晏之还是短发，脸上尽显稚气。

“这是我当年好说歹说套来的视频，”江岸说，“应该是他高中毕业时的吧，你看，多年轻！”

程奕盯着视频里的许晏之入了迷。

许晏之弹吉他的时候很认真，也很自信。让他不自觉地想到许晏之第一次弹吉他给他听的时候，好像时空穿越了一样，两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变换。

“小晏很喜欢弹吉他，”江岸说，“可他却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放弃了吉他，所以你应该懂他是个很果断的人。”

程奕没说话。

“我猜他一定给你弹过吉他，”江岸说，“从你的表情能看出来，你并不是特别惊讶，而像是在怀旧。”

“厉害啊，江哥。”程奕略微惊讶地笑着说。

“我好歹是正规医院里的心理医生。”江岸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他在果断的同时又对你不果断，你懂我意思吧？”

程奕“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在他心里是特殊的，”江岸说，“你不要太有压力，你就是他的家人，不管你是什么样，你就算是个废人，他都愿意跟你在一起。懂了吗？”

程奕手撑着额头，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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