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2 / 2）

甚至一度无力堕落在“丧失了快乐的能力”的绝地。

她曾经坐在夜里十点的食堂四楼，在电脑面前笑着和师妹讲解推送排版的修改方法，一转头间耳边披散的长发垂落，她面上表情再也支撑不住，僵硬得宛若冰封。

她现在都能回想起来那个瞬间，自己垮掉的笑脸、轻颤的嘴唇、像是被人紧紧扼住的咽喉。她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她只能笑，然后再笑，温柔地告诉师妹：你真的做得很好了，这里实在改不过来了，那这样也行吧，你考试要加油呀。

然后独自在宿舍熬上一两个小时的夜，把那篇推送改到完美为止。即使她还有满满的课表，还有如山的作业。

又有谁真的犯错了呢？

不过是她不快乐，不过是她太脆弱。

她想夏行谦应该会困惑，会困惑她哪里来那样多的眼泪，其实大可归咎于所谓的感性，蒙混过关算不得什么难事。

遑论体贴如夏行谦，其实根本不会过问吧。

意料之外的哭点是一首曾经在宋延嘉眼里平平无奇的歌。近期发布的著名手游的商曲，词曲编曲在她看来都是无功无过的水准，不算特别抓耳。

可是唱到副歌的“I will carry you，我们在你身旁”，鼻酸就忽如其来。

生活像一场仗，只能一个人打的仗；人生如果是有限公司，没有一天能够请假。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就算“陪伴”实质上是虚无缥缈的哄骗，话说出了口，却仍旧动听动容。

但是还好、还好，她只是掉了一点点鳄鱼的眼泪，还没俄语来得让人伤心。

气氛在点歌环节被炒到最热，被选中的年轻人们举着自制的应援标牌。听见主唱说出“心中无别人”五个字的时候，小宋同学都蒙了。

这是一首很古早的歌，是发布于十八年前的歌，它甚至、是一首闽南语歌。

但她能唱。

小宋同学骄傲叉腰。她能唱。

可这仍然是她不懂的歌。

“是你给我一个梦，未记人生的苦涩，真正想要对你讲，甘搁有别项？”

“是你放我一个人，走过风雨的思念，真正想要对你讲，心中无别人。”

是让她心生羡慕，但一直不曾体会，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的感情。

《转眼》是最后的哭点。

宋延嘉一直没能参与这次巡演，因而她是第一次看见这个mv。

第一次就惊为天人了。

剪纸动画的剧情其实简单，胜在形式新颖，每一幕都只是书中一页，转场时书页翻动，故事换幕。

被欺负的男孩和勇敢出手相救的女孩相爱了，他们走进婚姻殿堂，又拥有了爱情的结晶。男孩长成男人，埋首工作；女孩长成女人，专心家务。

可生活里渐渐有了不和谐的插曲，真实的属于生活的插曲。

疲惫归家的男人暴躁的情绪，父亲缺席的一顿又一顿晚餐，甚至只有母亲和孩子的生日宴席。与之相伴的是男人的事业日渐顺遂，他终于变得体面，成为了成功人士……也秃了顶。

宋延嘉脑子一抽，突然想起身边体面的成功人士夏行谦，但是台上的五位大爷都还没秃顶，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想必还轮不到夏先生。

忍着没敢观察夏行谦的发际线，她继续看着荧幕上的动画。已经两鬓斑白的奶奶走进唱片行，歌词正到“我们的时代，还有唱片行，就像博物馆，装满了希望”。

奶奶身边有热恋的年轻爱人，还有五颜六色的实体唱片。它们是如今在大陆已经被淘汰的时代眼泪。

但是宋延嘉去台省时仍见到过真正的唱片行，那样的店铺也成为了她对那个城市的喜爱之一。

荧幕上，那位奶奶走出唱片行，迎接她的是璀璨的灯光。

是车灯。

突如其来的车祸，书页一翻，立起的剪纸模型构成了色泽单调的病房。

于家庭中缺席太久的男人西装革履，他坐在病床边，低下了头。

医生离开，他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爱人平静的睡颜。

“孤单的大床，谁贴近我脸庞。”

而后，纸片小人忽然神情慌张地抬起了脸。

又将翻页。

“有没有人，也笑忆过往。”

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正面迎上已经翻过一个直角的书页，用双手、用身躯撑住了它，他身后的世界已经接近扭曲。

他转身，转而用背支撑，倾斜程度愈加危险的书页下，他转头去看爱人的脸。

“跌跌撞撞，当时的蠢样。”

书页落下。

“最平凡日子，最卑微梦想。”

苍老了许多的男人独自坐在长椅上。

“何时才发现，最值得珍藏。”

何时才发现，最值得珍藏。

夏行谦面上有片刻怔忪。

他不紧不慢地抬手，手指抵在鼻尖，稍用了些力道，压下了泛起的酸涩。

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台上的人，场中的人，身边的人。

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都在为什么而欢悦，都在为什么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