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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棘花之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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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第一病后醒来

阿夏的西藏膜拜结束在六月下旬。在华协住院的爸爸,出院了。阿夏有了一些安慰。阿夏任然在医院外面等待爸爸,然后打的士送爸爸回他住的地方。

“爸爸,我在释迦牟尼的真身前祈祷过,他一定能保佑你活一百岁!我也会好起来的!”阿夏用调皮的口气安慰着爸爸,想让爸爸开心一下。

“出去西藏走了一圈,你自己感觉心理状况好点没有?”爸爸慈爱的问。

“我觉得有好转,可能我这种病,真的要去外面游走吧,行走能改变我的对脏的恐惧感!”阿夏回道:“我在西藏旅游时候,碰到过很多友善的人,巧合的是有一个先生带我去看拉萨河,他告诉我他也得了忧郁症,在平原治疗过呢!”

爸爸说:“现在这个社会很多人都有不同的心理病,关键是你要学会调整自己啊!”

“知道的,爸爸,我这次出门觉得有力量了,真的!我谢了好几篇散文呢,萍老师看了我的文章都说我很奇迹啊,能一个病人跑去西藏,还说我把西藏描写的那么大美,她也要去看看西藏啊!”

“我在医院的病友,一个比我年年纪还大的叔叔,说他以前还驾车去过新疆呢!”爸爸羡慕的说。

“爸爸,好好养身体,以后我们一起去西藏啊。”阿夏安慰爸爸道。

“我以前当兵时去过西藏的。以后就去海边吧,我喜欢大海!”爸爸的眼睛亮了起来,爸爸的左眼睛是白内障,因为心脏的原因,一直没法手术。但是此时依然可以看见,爸爸的眼睛里闪现出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好,那就去看大海吧!”阿夏呐呐的若有所思道,转过头,沉思着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密集的花,树,属于夏天的一切生机盎然!

爱阿夏的爸爸,知道阿夏的病以来,从没抱怨过一句,阿夏没有在他跟前,端茶递水的照顾自己,反而鼓励阿夏出门去旅行,去坚强的面对自己的病。阿夏去西藏时,他其实已经在华西住院了,本打算做支架或者起搏器,但是医生最后因为他的心脏虚弱,决定采为保守治疗!阿夏在心底里一面为爸爸的病担着心,一面为自己的状态难过着,更为纠缠自己的是,爸爸如此频繁的住院,一年不如一年的身体,自己却没能在他在身边敬着孝心。

想到这些阿夏眼眶湿润了,和爸爸告辞的时候,哭着对爸爸说:“爸爸我对不起您,别怪女儿不孝”。

爸爸想拉一下阿夏的手,随即又收回来说道:“阿夏啊,你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么?不是你要给我什么好吃好喝好穿,我只希望你好起来,好好正常的生活!我就不担心你了!。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孝敬!你知道不?”

在这世界上,父亲给予的爱是最平凡的,朴素的,厚实的,强韧的,争争吵吵,远香近淡,但却是唯一没有什么能够代替的!儿时的我们多少都有埋怨父母的时候,在你经历磨难后,和他们之间的爱才会显出,日渐弥新的血亲的深爱来!可是他们却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从西藏膜拜回家的阿夏,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便和薇薇说:她想去深圳尝试工作,看看自己能不能进入社会,找到自己。薇薇鼓励她,去吧,去吧。一定可以的。工作一定能够改变你的心态!

阿夏在爸爸的鼓励下,决定动身去深圳。

她定了最早的班机来到了深圳。接她的是凯恩。在机场,凯恩拥抱着阿夏:亲爱的,能看到你来,我替你高兴!阿夏拍拍自己的左胸说道:亲爱的,我会站起来的放心啊!

阿夏在凯恩的帮助下,再次进入了哈尚公司。公司准备在各个城市开专卖店,首先在北京开始第一家。阿夏的工作,是负责准备货品,和收集市场信息反馈给工厂。对于阿夏来说,这并不是难事,自己做过工厂,从开发,生产,到销售的业务,一条龙都懂得。阿夏肯定是有信心做的完美的!

阿夏去上第一天班时,去参观了工厂新的固特异加工生产线。固特异这种加工工艺是从欧洲传到中国的,很多是手工上的特别制作工艺,也是欧洲给贵族做鞋的一种加工方法,一双这样的工艺出来的鞋子通常在一千三百美元以上。

工厂开发部的总经理林总,英文很好,经常去国外学习制鞋的流程,他教导大家说:

“外国人的贵族气息是与生俱来的,他们并不为金钱大批量做鞋子,而是精工细作,你知道吗?这种有流苏的结头,是个假的系带,这代表仆人的鞋子早期,因为仆人太忙所以来不及系带子,就用假的装饰。”

林总拿着鞋子,对阿夏继续说道:横着系带的意义是绅士的鞋子,交叉的呢,则是武将们的鞋子。阿夏头一次这么细节的听人解说,觉得任何事物都有了它深刻渊源的一面!她很乐意进入这样有文化氛围的一个企业。

下班后,阿夏独自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点了几个招牌菜,目的是奖励自己能够进入工厂的环境,哪怕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用纸巾包着门把,开门和关门,从地上拿起东西战战兢兢的惧怕,但她还是感觉自己在勇敢面对!阿夏经常用吃大餐,买昂贵衣服,首饰来奖励自己,这是她的习惯。所以生病后的阿夏依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奖励自己!

林总有时会邀请阿夏和老外工作人员,去别致的餐厅吃饭。然后谈谈工作的布置。阿夏,发觉自己的思维和敏锐其实没有被病带走,只是洁癖的恐惧感依旧会让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每次经过垃圾桶都要离得远远的,并在心中默默的念到:我没有碰触到它!我是安全的!是干净的!阿夏怕极了垃圾堆和公共厕所!所以她都很警惕的张望着去到的每个地方!尽早发现“敌情”,以免自己靠近不安全东西,否则焦虑不堪的痛苦折磨她想要死去!

阿夏每天鼓舞自己,接纳,开放,自在,默念司徒林的话。不知不觉在哈尚公司工作了三个月时间了。林总告诉阿夏:

“北京那家大型专卖超市暂时开不了张,那个黄金地段被一名政府要员重金打理转租了去。你,依然继续做开发吧。

阿夏,有些失落 ,担心着父亲的心脏 ,而且,也不太愿意总待在工厂,毕竟她的洁癖强迫并没有恢复得彻底和普通人一样。思虑左右,决定回家。

不管怎么样,结束了短暂的工作,阿夏觉得自己比在家里好了很多,看到自己进入社会,能够与社会再次链接,她多少有些欣慰。那就回家吧,回家去看爸爸。这一个月,每天和爸爸通电话,爸爸也很为阿夏高兴。

阿夏在深圳给爸爸和薇薇买了礼物,在走之前,带了礼物去拜访了林总。

“阿夏,你很优秀,一定要坚强起来,别让这个心理病把你打垮了!”坐在办公桌前的林总,带着父亲的严肃,添了一丝责备:“我这把年纪了,你说什么没有经历过?我早年还在台湾开工厂,债务都是几千万!也那么脆弱的话不早完蛋了?”

在深圳工作那么多年的阿夏,从来不知道林总的身后故事,听后很诧异:“林总,你以前自己有公司?”

“是啊!”林总接着和蔼的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把自己调理好!事业工作都可以重新再来的!”

“谢谢您。”阿夏轻声的应答。临走前,林总给阿夏递来一个信封,要阿夏收下。阿夏在信封口看到里面是一叠百元的钞票。

阿夏在病后偶尔也电话给林总,她对林总一直心存感激。林总是个惜才的上司和长辈,这样的待人接物,在现在社会是难能可贵的。

凯恩开车送阿夏去机场,两人在机场的咖啡馆小坐了一会。

“阿夏,你知道吗?以前的跟我们作对的朱翠和本尼结婚后,本尼帮她建了个新公司,做对欧美的时尚服装品牌代理,发达后和本尼离婚了!又攀上了一个58岁的地产业洋人!”

凯恩慢条斯理的说给阿夏:“这世界真的很不靠谱,偏离轨道行驶的人总会抓住天上的月亮,一步一步走路的人别说月亮,星星掉下来也砸不着你!就像你,还忧郁成疾了!”

“你会研究心理学?”阿夏说挑挑眉毛,欣赏着唇红齿白的菲拉 ,盯着凯恩跟她说道:

“每个人都有生存哲学,做老虎不撕咬其他动物,才是违背大自然的生物链规则!”

“呵呵,天啦,我的宝贝,你原来不是傻子啊?那你干嘛要要忧郁成疾?”凯恩眨着妩媚极了的眼睛说道。

“我啊,可能就是来自西藏圣水里的一条小鱼呗,只适合在梦幻里游泳!不能在大海里游泳!大海里有大白鲨!”阿夏说。

“大概是吧,嗯,也不对!你是圣水里的一只大白鲨,可来到大海里,就化成了小鱼!”喝了口咖啡的凯恩调侃到:“朱翠,是拿着枪,捕鲸鱼的渔夫!”

“呵呵,呵呵,想不到你毕业于黑格尔大学!”阿夏调侃凯恩。

“黑格尔?可能不知道小鱼大白鲨噢,只有经济学家凯恩斯,马歇尔才知道吧?呵呵呵!”凯恩,开怀一笑。惹得旁人侧目过来。

“管他什么鱼白鲨,心里宁静就最幸福啊,我经历了魔鬼附体比你更了知,什么是幸福啊!吃爸妈的做的饭菜,工作完和他们一起散步,找个和你吵架的人爱你,就最幸福了!”阿夏表达自己观点。

“唉,你怎么就真的变成平原了呢?呵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凯恩摇摇头,叹气,高挑着柳眉。

“你是御姐范,看你的啦!我还不了解你啊?你也就是和我一道从圣水里来的小鱼。只不过修行到位,长成了大花鲢呗!呵呵呵!”阿夏看了看手表,离登记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惜别了凯恩,惜别了深圳。

回到家,已是入秋的九月。

人们开始等待着中秋的团聚。阿夏抽了一天时间去拜访司徒林。阿夏还有一疗程的心理治疗没做完,但她这次只是想去和司徒林像朋友那样聊天,告诉她,自己的好转。

在温馨的工作室里落座后,司徒林微笑着说:“阿夏,你能够这样把自己放到社会里去,是好样的,坚持,一定会有好的成效。”她递给了阿夏一张纸:“你看看吧,这篇文章是我专门为你下载的,洁癖强迫的心理缺陷是爱的缺陷,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用他的双手为你握住强迫你的那个力量!”

“或许生命是有这样的一种神奇!”阿夏回应司徒林的话。病了的阿夏是很愿意去相信,并强化生命中有第六感姿态的存在。

“很多心理上的异常突变,是安全感的缺失。你特别害怕厕所,马桶之类的,在你的潜意识里,是性的不安全感,在这里的“性”是广义上的性,即是——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包括,你幼年时,是否有父爱方面的缺失,或是不安全感;同时也包括,你在男女情感上的缺失和不安全感,或是性本身的压抑和缺失。当然这个也和每个人的生活事件,个体的特殊性有着密切的联系,也包括遗传基因,甚至有一些无法说清楚的神秘东西。”

司徒林和阿夏聊起了他的母亲:

“我外婆因为那个年代的贫穷,把她刚生下的第八个孩子溺死了,外婆的前几代都是没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但在我舅舅和我母亲身上,就有了精神疾病的劫难,然后我姐姐也有,为此,幸运的我,学了不同的心理治疗方法,对我母亲家族做了家族排列法,虔诚的为外婆的第八个孩子,做了祭祀请求他灵魂的宽恕,为我的母亲和姐姐找到了救赎!”

“这怎么可能啊?”阿夏觉得难以置信。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我母亲,和我姐姐,你就会信了!”

司徒林笑着说:“所以,每一个弱小的生命,都是值得去尊重的,如果去抹杀,也就等于抹杀自己,世界总有因果的法则。”

第二节 重病再袭

阿夏从深圳归来后,觉得自己比从前好了很多,可以在家里的地板上捡起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洗手,薇薇看她的进步也非常高兴,时常打电话给姑妈和阿夏的爸爸报告着好情况。薇薇和阿夏像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般,笑着商量在网上去交友,阿夏决定试试看,碰碰运气。

阿夏在网上认识了两位先生,一位是北京的锋,锋在做传媒行业,常常飞东到西,阿夏给他说自己有洁癖,锋被吓跑了;第二是宇。

宇,在他表弟公司负责涂装颜料生产。宇,留在了阿夏的好友栏里。

中秋节,薇薇接来十岁的儿子,小博,阿夏邀请爸爸,苏阿姨,薇薇和儿子一起到福聚阁吃饭。福聚阁特地在中秋这天,给来宾包间席送出莲蓉,桂圆、参泥、枣浆、红豆沙等月饼。

“爸爸,您辛苦了,来尝尝您最喜欢的枣浆红豆沙吧!”阿夏把月饼用叉子掰成小瓣,放在爸爸的盘子里,阿夏知道爸爸不能吃太多过甜的东西,月饼高热量,也不太合适爸爸。在席间阿夏尽量点清淡的菜品。

“好啊,今天过中秋,一家人人团聚,每人都尝尝月饼啊!借个吉!”爸爸放出笑容说道:“博儿,你吃两个,读书就更有劲啊!”

大家逗着小博儿,菜品也渐渐上满席桌。阿夏给爸爸,夹了一勺清蒸的桂鱼放在白色的精致瓷碗里,接着,又夹了,芦笋清溜的鸡片,猴头菇,木耳、野生腿蘑菇、鱼籽、牛舌、猪心、加在一起的什锦锅,呼呼的冒着热气,阿夏挑了几样,给爸爸。随后,礼貌的夹了些给苏阿姨。

薇薇叫着小博儿给大家夹菜,小博儿快成小少年了,一点羞涩一点大方的走着给大家夹菜,在大圆桌旁转来转去,逗得大家都乐了。

虽然大家都在中秋的团聚里,温馨而快乐,可是,阿夏心里却很明白,爸爸其实是很虚弱的,白发几乎把黑发都挤退了,苍白的脸没有太多血色,爸爸,已经不再是阿夏少女时代的爸爸了,那时候的爸爸,胸肌力道,挺括伟岸,行走如风,倜傥有致!

而现在,十多年的心肌扩张,让爸爸心脏负荷加重,吃药十几年,现在的心脏,会让他很容易疲累,有时晚上,要坐着或者站着呼吸,这些都是苏阿姨告诉阿夏的。苏阿姨讲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离婚两次,再和爸爸结婚的苏阿姨,慢慢的让阿夏心存感激。

她一直给爸爸,洗脚擦身体,做每一次,酥软可口的饭菜给爸爸。这些贴心的照顾,又岂能是洁癖病的阿夏能够做到的?阿夏在心底里从以前的不接受,开始改变着天枰的砝码。这时候,爸爸和苏阿姨已经共同生活了六年时光。

但是,虚弱的爸爸,中秋这天很幸福和满足。爸爸一再叮嘱薇薇:“薇薇,你姐姐现在好了很多,你一定帮助她站起来哦,阿夏和你就是亲姐妹一样的,你俩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啊!”

“知道的,舅爸。我会照顾好阿夏姐姐的,您不要担心,多保重身体。您一直把我当女儿,我和阿夏姐就是亲姐妹啊!”薇薇拉着小博儿手,微笑着和爸爸说。

“薇薇啊,你离婚也有这么多年了,遇到合适的一定找个人,等老了也好有个伴。”爸爸一边吃着苏阿姨夹的菜,一边说道薇薇。

“我会加油的,你看咱姐不是也没有吗?我们一块努力哈!”薇薇说道。她是个贴心的姑娘,心地善良柔弱,总是淡淡的说话做事。

中秋过后的日子里,阿夏依旧每天给爸爸打电话问候他。

深秋的一天,阿夏在家里画画,接到苏阿姨电话,说爸爸心里很累!阿夏连忙过去接了爸爸去华西医院,挂了急诊,一位老大夫给爸爸做了检查,并看了爸爸以前的胸片,和彩超图,以及用药的病历本,说道:吃的要太杂乱,我给你开些新的药,帮助你增加心脏的射血量!,还有肿的利尿剂,继续吃,再去做个心脏的彩超我看看。

对医院恐惧、抗拒的阿夏,带着爸爸去做彩超,爸爸在等候时竟然虚弱得低下头,张嘴困难的呼吸,阿夏看着爸爸这么难受,心里开始恐惧和紧张,恐惧揪着阿夏的心,有些晕眩发黑。很多年,阿夏害怕极了,担心着爸爸的心脏会突然间停止跳动!多年里,那恐惧就在心里生长,慢慢的越来越强烈,阿夏不知道:自己如何面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

阿夏陪着爸爸检查完,一起回到爸爸的住所,这会爸爸稍微缓了过来,因为床位紧张,爸爸不能马上拿到床位,医生说可以按照药方去另一医院住院的。爸爸很了解自己,常常吃药,知道自己怎么样缓过来,就坚持不忙住院,吃了新药看看。

一星期后爸爸说:那药有一定的帮助,阿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但是阿夏,开始了再一次的病重。

谁也没有料到!阿夏这次走入了比去西藏前更为惨痛的状态。

一个傍晚,阿夏,转过一个街角,一排垃圾箱豁然出现在她眼前,来不及判断的阿夏,大脑一片模糊,刺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头栽倒在垃圾旁边,或是,肮脏的垃圾,是否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一瞬间,阿夏头痛的想要晕倒!

仿佛,那一瞬间,黑色的液体流向她,包裹着她,吞噬着她,把她抛向在黑色的急流的旋转中!黑发飞旋四散!湍急的污浊的黑色河流,即刻又从高高的悬崖上把苍白的阿夏扔到没底的黑洞里!阿夏在一个个白色的泡沫中,被吞没……

深秋的雨,已有些让人瑟缩发冷了,从树枝上一滴滴,一串串的落下,冰凉着地面。落叶在凉风里,飞旋着,俯下身体,做最后的告别舞姿。平原的雨雾一层层的锁着阴灰的幕布,阿夏站在窗户旁用手指划着玻璃的露珠,露珠跌落在她的发梢。窗外,远处,开始模糊。

“阿夏姐,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出门转转好吗?你都一星期多没出门了!”薇薇在电脑旁给阿夏放着她喜欢的轻音乐。

“我不想出门。”阿夏说:“我有点累,想躺着。”

阿夏看见飘着的雨丝,感觉凉意从脚底升上来,直抵胸口。躺在床上,阿夏用手机上网和网上的涛联系:

最近,我时常会觉得爸爸会离开我,心里很难受。

宇:别想太多,你爸爸有你阿姨照顾,不要太担心,你一定要出门多走走。

阿夏:你说,楼上的邻居,晾衣服在我的阳台上,脏不脏?他们的衣服裤子会进入不同的场所,有厕所,如果弄脏衣服,洗了也不一定干净?挂在我的阳台上,不是细菌全下来了?

宇:不会的,邻居会洗干净的。

阿夏觉得宇的话没有逻辑的说服力,就叫薇薇买了礼物专门登门拜访楼上:请楼上邻居不要晾衣服在阳台外面,晾在阳台内面。

阿夏,站在洗手间里,看见天花板有水滴,吓得大哭:“肯定漏水了!很脏的管道水!”

“是你洗澡的热气,不要害怕。”薇薇赶紧解释:“你看看,你洗的太勤了,热气都跑上去凝结成水滴了!”

阿夏继续哭道:“快,去买很多胶水给楼上叫他们天地板!”

薇薇熬不过阿夏的要求,去买了胶水给楼上邻居填地面。薇薇开始在网上搜寻,洁癖强迫的文章给阿夏念,阿夏一阵阵,意识模糊,一阵阵意识清晰,她分析着自己的心态,是童年的不安全感导致自己这样?

还是完美主义的追逐,渴望成功的梦想让自己这样?

还是种种的压力?

还是天生就爱干净的自己,在人生的各种际遇后,用这个洁癖强迫的方式,找到情感的病态的宣泄口?

讨论中的阿夏有时也会为薇薇讲的故事大声笑。薇薇讲了一个故事:

“网上说,古代有个人有很强烈的洁癖,某一天,一个客人去他家小住,晚上他听见客人咳嗽了一声,第二天,一早就叫来几个仆人,非要找出那个痰迹在哪!”

“原来古人也是那样可笑啊!”阿夏忍不住笑了。

“对啊,那你都会笑,你说你怕的那些脏东西也是很好笑啊!所以你不用害怕啊?”薇薇就像心理医生讲话。

“我又不怕痰,我害怕厕所,和垃圾堆,脑袋里自然会把一切事物和厕所联系在一起,比如别人进了厕所肯定把脏东西踩到了地上,那么地上肯定有排泄物,多脏啊,风,又会把这一切脏东西吹到我们身上!……很恐怖的脏!"

阿夏告诉薇薇她的思维:“我觉得每个人的手都脏,因为他们要用手去擦屁股!洗了也不干净!手上有很多寄生虫,细菌!”阿夏不敢再说下去,不然想到那样的恶心问题,她会被魔鬼抓住,然后晕倒!

每一天,宇都发来短信问候阿夏。阿夏问他很多洁癖的怪问题:“你们男人站着撒尿,会滴在裤脚上吧?那你们的裤脚,鞋子、袜子不就特别的脏?你们用手穿上袜子和鞋子,出门,手要去拿很多东西,还要和别人握手!我觉得好恶心啊!”

宇,就没法再解释这些问题。他任然坚持每天发短信问候这个素不相识,从没见面的的洁癖病人。而且还去找他的朋友,一位医生,询问有关的知识来帮助阿夏。

立冬的这天,阿夏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出门了。阿夏整日里,都呆在床上,模糊的时候薇薇给她端来饭,她不敢起床做任何事情,上网或者在客厅看电视,看她喜欢的书和杂志。阿夏最多光着身体起床去上厕所,然后没完没了的洗澡,十天也不上大号,阿夏把自己都快折磨死了!阿夏想死,但她不能死在爸爸的前面,如果自己走在爸爸前面,爸爸会多么难过伤心啊!

一次她给爸爸打电话,忍不住嚎哭:“爸爸,你千万别死啊!你一定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爸爸在电话的那端哭了:“爸爸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你想怎么样心里才会好受点呢?要不去看医生吧?”

“我不想去看医生,我好的那段时间,也不是医生救好我的!是我自己出门锻炼的!可是现在冬天了,我不能出门,出门很冷!”阿夏已经忘记爸爸的病,忘记自己是一个成人,她已经变得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每天大哭大叫!洁癖的恐惧让她太想了結,彻底放弃生命!

阿夏也强迫薇薇,薇薇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必须要换掉全部衣服洗澡和洗鞋子。每天薇薇也得洗很多次澡。对此,薇薇打电话给姑妈说:

“我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了!”

姑妈在电话里每次都劝着薇薇:

“阿夏是你姐姐,你必须照顾好她,听话,好孩子。”

“阿夏为什么不穿衣服呢?”薇薇问。

“我自己没法洗衣服,总是觉得洗不干净,而且晾衣服的时候,也不能判断,衣服有没有碰到别的地方!我得取下来重洗!我要重复七八遍,还是觉得不干净!”阿夏回道。

“可是我可以帮你洗啊?!”薇薇比着手势说。

“我除了自己,不相信别人做的事,我不放心!”阿夏说:“你忘了?那次下雨,我问你有没有关阳台的玻璃窗?你说关了,结果早上你没关?害的我起来打扫了一天!你别让我累!我真的好累啊!我不想打扫,我没有力气了!所以我令愿就这么躺着!”

“那你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吧?你这样等死吗?”薇薇好心的说道。

“我就是等死!管你什么屁事?!”阿夏一下火了:“我就是想死!你滚吧!你和别人一样喜欢骗人!你干嘛每次不注意我给你说的条款?你害我打扫卫生?你是不是就希望我死?”

“不可理喻你!你疯了吧?”薇薇生气道。

“我就是疯了!你高兴啊?”说着,说着,阿夏又开始绝望的哭起来;

薇薇便停下斗嘴:“好了宝贝,别哭了,我是希望你好啊。你这个样子,我看着也难受啊,你知道,我们亲如亲姐妹从小,我怎么不愿意你好啊?”薇薇也忍不住哭了。

阿夏继续的意识模糊,继续着疲倦的疯狂打扫,继续的强迫薇薇。

有一天薇薇走了。是阿夏叫薇薇走的,阿夏对薇薇狂喊:“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因为你总让我打扫卫生!”

薇薇回了北京。

留下,阿夏一个人在冷清的屋里。

第三节 父亲种的花枯萎

雪,在窗棂堆积。

浴室的玻璃窗挂着白色花瓣的窗帘,花瓣在空气中静静的倾泻着芬芳。

阿夏一边在喘着热气的水中沐浴,一边在镜子里默无声息的看自己。洁白如瓷的肌肤,就像雪地里,呼吸的百合,冰凉的碎梦中,风化成一叶清冷的琥珀,让人不忍看它刺目苍白的光,用死亡定格的永恒——琥珀!成为阿夏的图腾!阿夏装进了琥珀的一望无际的包裹中!

雾气在镜面上,一滴滴开始哭泣,汇成无止境的河流的形状,吞没,阿夏绝望恐惧的眼睛。

阿夏抓住手中一大把掉落的头发,一根根,整理好,綄成一个整的结,丢在马桶里,然后仔细的查找新长的白发,拔掉,放在手掌心里,清点数目,迟迟不肯丢弃。

浴室里没有任何的毛巾和衣服,阿夏湿漉漉的走出来,去厨房 吃了一碗泡面,回到床上,直到第三天,电话录音声打破了阿夏的晕眩:

“阿夏,你还好吗?我是东东,这么久没你的音讯了,什么时候出来,我拿单反给你照相好吗?我在城里有自己的公司了业务不错,收到后回信噢!”

“阿夏,你在家吗?我儿子初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周末福聚阁请客,你来吗?”王小莉来电。

“喂!我是宇,怎么这么久也不给我短信?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很牵挂你!”

“你好吗?我是宇。能给我发张你的照片吗?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在全国的各地出差,年底了拜防客户。你要好好的啊!有什么打电话我,如果需要,我一定赶来看你!”

“阿夏你好!我是瑞拉姐,你还好吗?我一直在网上就诊与国内一位心理医生,现在我不是特别怕脏,只是对死亡有些恐惧,你有什么问题,给我说,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们一起面对恐惧好吗?”

“阿夏,我是爸爸,你在家里有吃的吗?没有的话我叫苏阿姨买来?”

阿夏支撑着去喝了一杯水,窗外一片莹莹白雪,茫茫的覆盖所有。

爸爸栽种的茶花已经枯萎,只剩下海棠留着两枝血红色的娇小的花朵,吊兰和鸢尾花都已经没了仙踪。

十天后,爸爸在家附近的医院住院。

阿夏每夜自语的祈祷两个心愿:上帝,请保佑爸爸吧!我愿意成为他的心脏!请结束我的生命!代替爸爸的寿命吧!

阿夏的第二个默念 :妈妈,请你带我走吧!我好累!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个阿夏哭泣的夜晚,宇在电话里和她说了三个小时时间的话。

宇给阿夏讲故事:他的童年,他没有谋面的天堂的妈妈;他后悔在父亲离去前,没能和他前嫌重释;他为了爱情的付出最后分道扬镳,他的女儿,抚养他成人的姑妈……

“你知道,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我经历过痛苦,非常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会永远站在你的旁边,无论白天,黑夜。”宇在电话那端成了阿夏唯一在冬天里的聆听者。

“我活着比死更痛苦!”阿夏放声大哭。

“我从没见过你,但我听你说了你的一切过去,我相信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成为你的支撑!”

宇停顿少许后,继续说道:

“我们在电话里举行婚礼吧!从这一刻开始,我会爱着你,给你力量!记住,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在面对病魔!”

"……”两个人在电话两端,谈了许久的话。阿夏在心底里有一丝陌生而遥远的温暖。

一个晚上,阿夏晕倒了,宇在电话的那端没能找到她,急着从外地结束了没完成的工作,提前回到平原。两天后,阿夏在电话里看见有几百个电话留言:你怎么样啊?我很担心你!请回电!我已经回到平原了!你有什么情况请你告诉我?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

阿夏是防备的,对于一个陌生人,几个月也不愿意告诉宇,她住哪里。此刻的阿夏,在虚弱里,真想去握住那双陌生的手,让他拉着自己痛苦的灵魂和躯壳去向一个,解脱和超然的地方!远离魔鬼的地方!远离虚弱和苍白!远离这生命的枷锁!

“我害怕住在这房子里!害怕水管渗水!滴落在我的头上!我连自己的头发也觉得脏!害怕走过客厅到厨房,踩到大门口那些放鞋子的垫子!我没法判断自己有没有挨着它们!我要给自己说无数遍,我没有碰触到所有的一切!我要说很多遍!但是我还是无法清晰的判断自己是不是干净的!是不是有碰触到墙,凳子、马桶、门框!我要洗澡,疯狂的洗,要擦所有的一切物品!我很累!”

阿夏在回宇的电话里大哭:

“我洗衣服也无法晾上去,因为我不能判断它们有没有掉地上!我真的想死!魔鬼让我想死!你知道吗?我做梦常常梦见很多食品!因为我没法做任何东西给自己吃!”阿夏无休止的诉说着自己的模糊!

"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我买好吃的给你送去?我会做很多好吃的!我去给你做?!"急切的宇,强烈要求阿夏告诉他名字和住的地方!

阿夏非常害怕,除了薇薇能够进家里来,其他所有人都不让进门的,她怎么可能告诉宇,自己住哪里?也绝不肯告诉名字,宇会人肉搜索,找派出所找到她的位置!

以后,宇,就在电话里称阿夏:皇后!公主!他说他是阿夏的老公兼仆人!阿夏在不高兴时可以在电话里去拿捏他!朝他吼叫,大哭,发无名火!在半夜里,四点把宇叫醒,给她讲故事;涛哄她:在电话里举行婚礼,俩人一起走进教堂,阿夏由爸爸牵手交给宇,宇给她戴上戒指,宣誓语——宇愿意永远爱她,关心她,用生命去爱她!阿夏宣誓——宇嫁给我,成为我永运的仆人,接受我的打骂!和改造!

阿夏在床上待了五个月了,冬天的雪铺满了她无尽的黑洞!双手已经在长时间的卧床中,关节蜕化,变得不能弯曲向后动作,就连洗澡也成了艰难。但是,她每天坚持问候爸爸,在电话的两端,在病床的两地,忧伤的听着爸爸的微弱心跳。爸爸出了医院,在薇薇和苏阿姨的照料下。薇薇在爸爸的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坚持照料阿夏的爸爸。

大寒时节还没结束,新一年的春节又快来了,在雪花的飞舞中,爸爸和苏阿姨准备年货,打来电话给阿夏:

“阿夏,我给你准备的香肠和腊肉,什么时候你方便,我叫薇薇给你拿来好吗?”

至今,阿夏在冰箱里依旧珍8存着爸爸做的香肠和腊肉!这是爸爸在有生之年给病重的阿夏留下的宝贵的爱!保存着,让爸爸的给予永远留在冰的世界里,存储不会融化的爱!阿夏用这样特别的方式,纪念着爸爸!纪念着,在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给予她生命的那个人!

亲爱的爸爸,希望您在天堂里,原谅,我的不孝!您给与了我生命,可您在生命需要我时,我却没能在您身边,在您膝下保护您,报答您养育之恩!爸爸,原谅我!您一直坚持不肯让我去医院,去您的新家,您,只希望我不接触我害怕的环境!爸爸!您唯一的愿望就是——我能活下去!!!

窗外已经有小孩子在早早的玩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震撼着模糊的阿夏,阿夏多么渴望和爸爸一起过年!那一天,和宇说好了,宇不回渝城过春节,留在平原,陪阿夏去爸爸那里,给阿夏的爸爸做除夕的年饭,一起过年。

说好的,宇最后走了,去了渝城。

“你还是人吗?你不是说,去给我在外面租房子,我好去和爸爸过年吗?”阿夏对陌生人宇怒发冲冠!

“对不起,我回渝城有很多事!初三我就回平原,去替你租房子好吗?”宇为自己辩解。

爸爸!又住院的爸爸,在医院过了除夕的夜晚。“亲爱的爸爸,祝您春节快乐!我爱您!”阿夏拨通爸爸的电话:“虽然我们没有一起吃饭,在除夕,我只希望您好起来!就算比过年还快乐!”

“阿夏,你自己要坚强!自己起床,去做点好吃的啊!”爸爸说:“不要担心我!”

大年初一的那天,爸爸说他有些好转了。

初二的那天,爸爸说除了心里有些胸闷,腿肿好多了!

初三的中午,薇薇告诉阿夏:爸爸,很严重了!

“宇,你哪里啊?你回到平原没有?快来带我去看我爸爸,他不行了!”阿夏在哭泣中听见宇的声音:“我还没有回平原!”

阿夏开始疯狂的喘气,大口呼吸。

爸爸走了!永远的走了!在初三的晚上七点半!这一天是阿夏出生的时间!

在爸爸的告别仪式上,阿夏终于在几个来接她的朋友帮助下,去到了爸爸的身边。

“爸爸!再——见!我的爸爸!再——见——了!爸爸!再——见——了!”阿夏用尽全部力气,和睡在花丛里的爸爸告别!她疯狂的制止火葬师不准靠近!悲伧,绝望的凄厉声在大厅的上空,延伸!徘徊!久久停留!

"姐姐,去摸摸爸爸的脸吧!”哭倒的薇薇站在阿夏的身边,用手去抚摸了爸爸的脸,亲吻了他的额头,轻声的唤了声:爸爸,再见了。爸爸安详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宁静和慈祥。想必,久病的爸爸,没有害怕生死的来去!他很淡定从容的走在那条远去的路上!

阿夏在薇薇的鼓励下,伸出右手,在爸爸的脸庞轻抚着他的皮肤,阿夏永远记住了这一刻:爸爸的皮肤很柔软,没有冰凉的感觉,柔软的脸庞在阿夏的狂叫中似乎醒来!“爸爸!我再也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爸爸!爸爸!我爱您!”

爸爸,被推进了火化的那扇门里!

再见!我的爸爸!

阿夏哭泣着呼唤着,就像他还在。

下辈子,您!还做我的爸爸!

悲伤的阿夏,不知自己往后余生,还有谁。

第四节 初次见到现实中的宇

大寒的积雪,格外的清冷,苏阿姨、姑妈、薇薇、阿夏,在爸爸和妈妈的合葬墓前满眼泪痕。

“弟弟,你就放心的去那边吧,薇薇,我也给你带大了,薇薇是个懂事的孩子。” 姑妈一边放着黄色的菊花束,一边把阿夏叫到跟前,摸摸阿夏的头发,良久开始了一个关于秘密的述说:

“阿夏,薇薇是你的亲妹妹。”姑妈拉过薇薇的手,放在阿夏的手掌里,让它们贴在一起。

“阿夏,薇薇的妈妈多年前,在意大利的米兰因病已经去逝了。现在,你俩是最亲的姐妹了,薇薇,我希望你留在阿夏身边照顾她!”

阿夏,来不及从悲伤中缓过来,惊愕万分的看着姑妈和薇薇,随后扫视了苏阿姨的眼睛,仿佛,姑妈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希望得到判断的真实!

薇薇的身世在四人的沉默良久后浮上水面。

在爸爸和妈妈结婚三年后,爸爸结识了工厂里一位同事的妹妹,这个浪漫的二十岁豆蔻女人,迷恋于爸爸的气质,被他倾倒。两人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薇薇。薇薇出生后,她的妈妈便后悔了,和爸爸商量,把薇薇以弃婴的方式,给了一直没有生育的姑妈。随后,薇薇的妈妈去了欧洲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后来,薇薇的妈妈还接去了她的妹妹,让阿夏不相信的是:

瑞拉,竟然是薇薇妈妈的妹妹!是薇薇的亲姨妈!

薇薇的存在,是阿夏妈妈一直不知道的,阿夏的妈妈和爸爸感情有裂痕,但是阿夏的妈妈,却从来不知道薇薇妈妈夺走过她丈夫的心。而且还有了另一个孩子。

姑妈说:这个秘密是我多年的心事,说出来,反倒有了些解脱啊!” 姑妈有些如重释负。

是的。

关于秘密,别人的还是自己的秘密,一开始,我们总是一定会坚守到深处的,直到某一天,他必须说出来与人分享。不是他不想隐藏,而是因为隐藏其实是一颗加速生长的刺,从心头长到脊背,会戳穿了自己。唯有以说出的方式,才可以终止这颗刺的生长。

但是,如今,这颗刺,却转插进了阿夏的背脊。

阿夏勉强挤出些许力气,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姑妈,然后低下头,便转身离开了。她独自一个人走在雪地里,茫然不知所错,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灯火阑珊的新年之夜,到处是喧嚣的鞭炮声,灯笼红红的燃烧着,跳动着妈妈的脸,给她抹上美丽的红晕,从天空中轻轻的来到阿夏的身边,挥挥手微笑着缓缓的飘远。

五个小时候,阿夏花两千元的高价叫了出租车,来到几百公里外的渝城,宇的面前。

阿夏的内心有着百种的滋味,是涛,没能在初三的那天回到平原,让她没能去见爸爸最后一面。可是宇,承诺过,他会用生命去保护阿夏!在爸爸离开后,在薇薇的身世袒露后,病着的夏能够去哪里?今天,她已经很累了!累的阿夏不愿意回到家里去打扫卫生了!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阿夏很想弄明白一件事,这个从没和她见面的宇,为什么信誓旦旦,却谎话连篇?她对宇有着一腔的愤怒!

见到阿夏的宇,很吃惊阿夏的瘦弱,就像一张单薄的纸片,随风就会飘走,阿夏的美丽眼睛,在憔悴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黑和大,虽然很疲惫,丝毫也不能掩藏阿夏的清丽。

站在阿夏面前的宇,光光的脑袋,武装了一身休闲的服装,显得剽悍,高大魁梧,和娇小尔雅的阿夏形成鲜明的对比。宇,是没有想到,阿夏会突然打完电话,跑过来。对于阿夏的到来,多少都有些惊讶。

他看见瘦弱的阿夏,身着黑色的短外套,绒须质地的外套有隐约的黑色小亮片点缀,显得十分别致和优雅,胸前装饰着两朵黑色的布花。黑色的小裙子裹着这个电话里的陌生女孩。第一次看见阿夏,宇,瞬间生出些心疼的情绪来。

他本没准备好,现实里,还没来得及迎接这一切,眼前的事有些措手不及。

宇,用手扶着阿夏,下了出租车,阿夏的手臂几乎没有一点力量来弯曲着打开车门,走出车里。在宇扶着阿夏的时候,阿夏朝他微笑了一下,同时,感觉到了涛传递过来的男人的力量,强大,有力,温暖。

晚上,宇安排阿夏住在他妹妹家里。宇给阿夏煮了水果糖水端来:

“阿夏,喝点甜汤暖和一下吧!”

“我不想喝,谢谢。”阿夏带着些呆滞的眼神,望着宇。

宇走过来坐在阿夏身边,把阿夏的双手握在手掌里。阿夏一声不语。电视在一旁小声的喧闹着。宇把阿夏拥抱在怀里,阿夏问:

“你为什么骗我?没有在初三回平原?如果你回来接我,我能够见到我爸爸最后一眼!”

“是我的错!我没有料到老人家说走就走!你叫我给他打电话也就是除夕前,你爸爸跟我说,他快要出院了!”宇叹了一声气说。

阿夏记得,她曾叫宇给爸爸电话,让他告诉爸爸,不要担心她,安心养好身体!宇照着做了。

“可是,你说了,初三回平原租房子给我!?”阿夏说的时候,忘记,宇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任何信赖基础,听凭的和跟随的,只有心里一点模糊而微弱的声音。

这声音,是汪洋中的一根稻草,阿夏即便持怀疑,也依然紧紧抓着,仿佛这样,就抓住了自己活下去的气息。

“阿夏,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关心和鼓励你!是想给你信心和力量!我还没准备好完完全全去接纳你的生活的全部!所以我没能按时回去!”宇好像是在解释自己:

“阿夏,在我看到你来到我身边那一刻,我就不想你再离开我!我愿意保护和爱你!”

阿夏能一丝一毫的去计较吗?如果计较,今夜她又去哪里?

所有的人都有他们的家,有属于他们的来去,所有的朋友亲戚都不可能是阿夏最终的停留和港湾,阿夏明白,每个人都将是她身边一瞬间的过客,所以,阿夏累了,累了的阿夏,希望在一处,停靠。

在渝城的一星期里,宇带牵阿夏手去郊外看大自然,和她在街边的小摊上品味小吃,两个人在山里的湖塘里钓鱼,阿夏累的时候,宇就把阿夏抱起来,很轻松的抛一片纱巾似的放在背后,吓得阿夏大叫着要下来!

宇,让阿夏,有了简单的放松和依恋。爸爸,妈妈、薇薇、姑妈、苏阿姨、叶木、皱先生……在睡梦里依然清晰出现。

薇在QQ,和手机上留言:姐姐,你在哪里?很担心你?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你出门了吗?你放心,不叫我进去,我不会进去的啊,免得你生气,打扫卫生。

阿夏不知道如何面对薇薇的出现。在此前,她是阿夏的可爱妹妹,从小就亲近无比,现在怎么去面对薇薇呢?去面对天堂里,妈妈的灵魂啊?可,薇薇,代替了阿夏,守在了爸爸最后的时光里!薇薇,和阿夏一样,在爸爸最后的时光里,才得知身世的一切!姑妈告知薇薇真相,就是希望薇薇在爸爸春节前住院,来到爸爸身边,给爸爸更多温暖和安慰!

阿夏忘不了薇薇告诉她,爸爸走之前的情景:爸爸打算上洗手间,从床上站起来时,突然,两眼,直直的,没有目标的睁着,一下坐倒在床上!爸爸只说了句,难受,就不再说任何话,主治医生赶来发现他的血压已经很7低了,直线下降,主治医生吩咐转院华和医院,薇薇跟在送爸爸的急救车里,车子急驰华西。三十分钟后到达华西,爸爸在急救室经抢救无效,在19:30分离开,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孤独的阿夏!

八天后,回到平原,宇给阿夏租了房子。担负起了照顾阿夏的日常起居,阿夏也在这些日子里和宇,渐渐生出患难中的相依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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