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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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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和尚,这世上这么多妖怪,你抓一辈子能抓完?”鬼面慢悠悠地喝着酒,满不在乎地问,仿佛方才病中流尽了一身的冷汗的人并不是他。

“尽人事,听天命。”裴文德将手里佛珠一捻,眼中现出锋利的冷光。

鬼面仿佛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勾起了一抹笑容,念出了准备好的台词。

“傻缺。”

一句骂人的话,偏偏叫他说得千回百转,不轻不重地如耳语一般缠在人身上。

回到缉妖司的时候,裴文德已经很累了。

桃木的大门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印记还亮着,推开门果然只看见了那个扶不上墙的姑娘,伸长手臂当枕头,脑袋侧着看话本子,手边还放着一盘杏脯和一盏茶。看姑娘脸上衣服褶子的压痕,仿佛这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反正不用挪地儿也渴不着饿不着,仿佛也能地老天荒地这么过下去。

此人就是李念,自诩眼前这桌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得日日守着,是以每天来缉妖司混日子。

缉妖司里那个人称“韩夫子”的瞎了一只眼睛的教书先生曾经善意提醒过,“大小姐,你这样时间长了骨头会变弯的,弯了就不好看了。”

“你懂什么,我这姿势是模仿华佗的五禽戏,能治病能御寒,长此以往身体倍儿棒。”

先生当然听出来她在随口瞎扯,嘴角一弯又接过了这个话茬,“那你这姿势是模仿的哪个动物?”

李念沉迷话本子,懒得理他,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模仿死狗。”

“……”

此时这个热衷于模仿死狗的姑娘,见裴文德回来只掀了下眼皮,继续往嘴里丢了一块杏脯,“呦,衣服都烂啦,怎么着,抓着一大妖怪?”

裴文德走过去,没搭腔,伸手就扯过了小姑娘眼前摊开的书,眼看着就要抛进窗外竹林里,“闹市里伤人的狼妖抓到了吗,就在这看话本子。”

李念十岁就入了缉妖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嘴里果脯才吃了一半,飞身过去就要抢。

那本书本就破落,大概也早就想结束自己这七零八落的不怎么体面的一生,有一页纸已经率先飞了出去,飘落到地上。

裴文德本也无意真的扔了小姑娘宝贝的话本子,顺着力道让李念抢了回去,又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标题:“善狐妖溪畔收孤女痴董生月下遇仙人。”

他指尖微微一顿,正捏在“月下遇仙”那几个字上,那页本该物归原主的纸忽而就停在了半空,随机被他敏捷地藏进了袖子里,“没收了。”

这书自个大概也没想到,从这恶人手里堪堪捡回一条命来,还要痛失一页纸兄,书脊抖了两下,又悲愤地落下几页纸来。

只是那恶人似乎没接受到这份悲愤,说完转身就入了他的金色结界,一句话没再多说。

李念翻了个大白眼,也没和他计较,打了个哈欠歪回椅子里继续翻话本子了。

过了那扇门,就是金山寺的僧舍了。净空法师圆寂后,座下大弟子归澈不久也升了仙格,这寺中讲学之事日渐衰落,香火也大不如从前,慢慢地便破落下去,到如今就只剩了裴文德一人,顶着一个法海的法号,整日撞钟洒扫。一座沉寂的大庙而已,它的缓慢衰败并没引起人们很多兴趣,香客们换个庙照样贿赂神仙。无人知晓此处和缉妖司的联系。

裴文德半卧在床上,响亮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他俯身从床前抽屉里摸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剪纸的小相。纸上剪的似乎是个清俊的少年,红纸的边缘已经因为过多抚摸泛出些毛边。

他印象中似乎还有那样一个人,月光将那人轮廓勾勒得温和而模糊,看不清面容,然而只看他一眼,便觉人间安宁下来,像是病痛里的耳鸣消散,忽地听见了万物之声,风吹草丛,远处蝉鸣,都在被忽略了之后又缓缓地洇上来,树叶在微风中如在水晶。他周身气度几乎脱了具体形态,惹得人望见他眉眼面庞也不知从何夸起,末了只能说春花秋月,叹人间好时节。

年岁久了,裴文德甚至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还是他自己犯了癔症想象出来的。

他盯着看了一会,又放回去。袖中的那一页书忽然掉了出来,他愣了愣,似乎才想起来自个干的这个打劫小姑娘的勾当,目光在“月下遇仙”几个字上停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也不捡那书页,径自和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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