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惘(2 / 2)
他的声音柔和,五官淬丽,朝阳的暖晕打在脸上,显得安分静谧,仿似真的无欲无求。周怀清对这个大儿子有着深沉的愧疚,见他形销骨立,单薄地站着,怜爱之心顿生,立即拉着人入座。
掌心是温热的。
这是周敬深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他又联想到另一只白嫩的小手,握着自己的大拇指,也是温热的。但两者又有什么不一样,周敬深说不出
来,长这么大,主动拉过他的手的人只有两个,他没有更多的经验支撑,分辨不出两者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是,他想,被人牵手的感觉都很舒服。
周怀清拉着他坐好,自己也一旁落座,心底有无数的话想说,结果此时说什么都觉得不对。周敬深还融在陌生的情绪里,周怀清不察,自顾自地道:“朕听信了司天监的话,说这段日子新入宫的人可能会危及新生子,不宜面圣,过段日子也不迟,所以你回来朕才没有立刻见你,并非是朕将你忘了。”他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徐徐道:“也不是朕偏爱刘贵妃肚里的孩子,而是她腹中的胎儿还不足月份,正是危险的时候,又因为前段日子的动静动了胎气,太医说万不可再出岔子了。朕惶恐得很,也不敢冒险,便只能委屈你了,你不要怪朕。”
周敬深恰到好处地安慰:“父皇的苦心儿臣明白,儿臣能活到今日,都是多亏父皇遣人照料,儿臣铭记于心,万不敢抱怨。”
他对生母皇后向氏绝口不提,周怀清知道他们之间芥蒂太深,一时半刻化解不了,但还是道:“阿真怀上你的时候,她很高兴,朕看得出来,诞下你的时候,她吃了很多苦。”他叹口气,“母子情深,总有一条血脉在那栓着,纵使她有错,也到不了你俩毫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你们各退一步吧,朕也会好好跟她说的。”
周敬深半阖着眼,尽管不说话,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落寞。良久,他才强撑着一抹笑,眼里饱含苦涩道:“父皇操劳至此,还要担心如儿臣这般些不成器的儿子,儿臣何德何能。只但愿真能如父皇所说,儿臣能与母亲和好如初,才不辜负您的一番苦心。”
见他这般识大体,周怀清很是欣慰,“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他道:“如今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也该是有一片锦绣前程的时候了,待这次的宴会过后,朕就指给你一个官职,我儿尽管在朝中大展身手就是。”
周敬深露出些不敢置信的神情,但很快调整过来,起身朝周怀清一揖,道:“父皇垂爱,儿臣必定不负所托。”
其实这是周怀清给他的“补偿”,周敬深毫不避讳地受了,说明他对这些年的事情已经释怀,周怀清自然喜不自胜。他对这个儿子愈发地满意,不想深居简出这么多年,通体仍有这般气韵,丝毫不输给其他的皇子皇孙,他心中自豪难耐,此子不枉他心系多年。
走时周敬深肩上多了一件衣裳,那是皇帝的披风,是周怀清亲自给他披上的,千恩万谢后,便跟着引路的公公离开了。
周敬深走得不急不缓,公公也不敢催促,小心翼翼地随身伺候着。现在看来,能被皇帝疼爱至此,这位命途多舛的大殿下很可能会掀起一波大的风浪,大周的朝纲说不定不久后又会出现一片新天地了。
而周敬深恍若不觉,他凝视着四周,秋风猎猎,衣袍翻飞,颀长的身躯挺直坚定,一步一步地走出仙风道骨的味道。却没人看见那双寒潭的眸子里,流露的除了化不开的霜寒,还有薄发的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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