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水（五）（1 / 2）

主卧只有辜也陪着辜从，他正耐心地替辜从脱下湿了的衣裳，也不管同样满身湿透，只仔细地替他擦着身上的水，换了干净衣裳，让他躺在床上。

辜从被放于床上，此刻双唇发白，手脚冰凉，身子不住地颤抖，他任由辜也摆布。

“哥哥……”也不知辜从是清醒还是迷糊，嘴里就一个劲地喊着哥哥，半眯着眼睛不知在看着什么。

他总是太依赖辜也，尤其是这会儿难受着，极度不适之下就更是黏人，辜也不过在屏风后换衣服的一会儿功夫，辜从半眯着眼睛也不知再看什么，见不到辜也的影子了，便开始一个劲地唤起来“哥哥……哥哥……”

“哥哥……”他拖着尾音，似是要哭出来，屏风后的辜也听得心疼，担心得换了一半衣服便衣衫褴褛地赶忙跑出来，边过来变道：“阿从，别怕，哥哥在。”

好在湿透了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辜也坐到床边，辜从伸手就是要抱，辜也就扶他坐起来，搂进怀里。

他的身体很冰，完全不能给辜从捂暖，只能将被褥提上来，覆在辜从背上，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道：“阿从别怕，已经没事了。”

辜从的脸埋在辜也的颈间，闻到的却也是河水散发出的味道，他抬起脸来，仰头看着辜也。

辜也的发丝长睫上还沾着丝丝水珠，眉心的紫莲被水化了开，他看着墙面，缓缓眨着眼睛，脸上满是担忧。

“哥哥……”

“嗯？”辜也低下头来，四目对视，他斜躺在辜也的怀里，冻得皮肤苍白，长睫上还结了冰，他眼里泛着薄薄一层水雾。

“哥哥……紫莲花了。”辜从说着，抬手用袖子替辜也擦了擦眉心，笑颜绽开。

“不用管。”辜也皱了皱眉，不由催促屋外端来炭火与汤婆子的下人。

“哥哥……我待会儿帮你画。”辜从闭眼，只是靠在辜也的肩膀上，吐息之间依旧满是寒气。

“好。”辜也淡淡一回，将他搂地松了些，大约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过冰凉，怕暖不了辜从的身子吧。

“大公子，姜汤煮好了。”侍女推开门，端着姜汤进来。

辜也示意侍女多燃些炭火，松开辜从，接过碗勺道：“阿从，我喂你。”

辜也将舀了一勺姜汤送到辜从嘴边，但他却迟迟不肯张嘴，辜从看着碗内汤水沉浮着几片生姜，隐隐散发出辣味，苦巴着脸委屈道：“我不吃姜。”

“加了红糖了，好喝的。”辜也像小时候一样安慰道，“哥哥喝一勺，阿从喝一勺好不好？”

说着，辜也将那勺喝下，重新舀了一勺吹得不烫口了，再送去辜从嘴边。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辜从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顺从地喝下，生姜的辣味刺上鼻腔，即使混了红糖，辜从也依旧受不了那味，辣地呛人。

一勺一勺喝得很快，一碗终于喝完，他的身体渐渐热起来，好在身上没有什么伤痛，就是腰间后背被那陶子怀猛地踹了一脚，还隐隐有些作痛。

辜也将他翻过身，从锁麟囊中取了一紫玉罐子，抹了一把膏药在他背上。

“好痛。”辜从喃喃。

“青了。”

“烦死了。”辜从撇了撇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但就是烦躁。

他也就是有些虚弱罢了，其余状态还算不错。

“你再去盛一碗来。”辜也对一旁烧炭火的侍女道。

“不喝了。”辜从连忙制止，他并不想再喝姜汤，难喝地要吐，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给我端一杯热茶。”

辜也轻轻叹息，道：“好。”

侍女端着热茶过来，辜从好不容易才清了清嘴里的姜味，也前所未有地喜欢热茶，三两口喝了就让侍女拿走杯子。

辜从渐渐有了气色，吐息也温润了起来，他的身体才稍稍暖起来，便忙不迭地投入辜也的怀抱，搂着不肯放手，坏笑着道：“哥哥好冷，我给哥哥暖暖。”

“躺着，别冻坏了。”辜也将辜从推开，按到床上，裹紧了被子，道：“汤婆子还暖吗？冷了给你换。”

“暖。”辜也的声音凉凉的，身体也凉凉的，辜从伸出手来，握着他冰凉的手浅笑。

他感受到辜从的手传来的暖热，只是伸出来一只手，也随他去了，轻声道：“暖就好。”

“你怎么不给哥哥也拿一个汤婆子过来？”辜从不满地看了眼那侍女。

“我不用，你躺好。”

辜从躺着，不论是辜棱的逼婚还是和越廷睿的争吵，他都早不放在心上，只是船夫的话在他脑里印象深刻。

若是放在平常，咒骂他的，厌恶他的，放在长安排队都能排出城外，辜从于此的态度一直是不屑一顾。

但沉入冰冷湖底前听到的最清晰的一句话他却记住了，人总是这样，越是脆弱无助的时候，越是会对再平常不过的一两句话感触极深。

“哥哥。”

“怎么了？”

“我是不被需要的人吗？”

辜也低头看着床上正躺着的辜从，面色潮红，双唇湿润，眼中泛着薄雾，只是对着他浅笑，笑得让他心疼。

“不是。”辜也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辜从已擦干的头发，温声道：“我需要。”

“那除了哥哥以外的人呢？”

“我会陪着你。”辜也抬起头，不再看着辜从，像是在想什么：“别的你不用在意。”

许久后，辜从道：“可是我想在意。”

他以为辜从哭了，连忙低下头看他，但辜从没有，他只是盯着房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