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是因为你（2 / 2）

她走之前，对同学们说：“这一年我感觉挺对不起你们的，我也没教到你们什么，你们也全都没有特别显著的提高。”

同学们大都愣住了，愣住的同时，喉咙也涩涩的，像是卡了一枚青橄榄，在喉腔霉烂，发酵，酿出酸苦的眼泪来。

“是我对不起你们，抱歉。”张晚霞笑着说道。

宋念就这样看着她，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脑子里浮现的是不久前，张晚霞对自己说的:

碰到我这种老师你都没有长进，宋念，你以后也是不可能有长进的。

宋念自嘲地轻微叹了口气。

原谅与和解，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有时候他们想要与你和解，你却未必愿意走下台阶。

我苦涩的高一，生活得这么卑微而又艰辛，到底是不是因为你？

不是啊。

讲评完试卷十一班组织了散伙饭，地点是市区很火的海鲜自助餐厅。

因为再见面实在是近在眼前的事情，所以人没有来齐。

宋念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次散伙饭，不禁感叹，真的原来有那么多人早就那样成熟，成熟到看透了少年故作矫矜的哀愁，这顿散伙饭，到底来说多此一举。

当然宋念是没有那样成熟的，她如约去了。不是因为她对这个班级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相反，恰恰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要用一些特别的举动，留住这几乎被抹去的一年。

说到底，满足她从未真正存在过的离愁。

去的大都是平时比较活跃的同学，童敏敏也去了，于是两人就坐在一起。

菜品很丰富，宋念却没什么胃口，就一直喝饮料。明明那么贵的自助餐厅，里面的鱿鱼却没有比几块钱的小店好吃。

宋念很纳闷，是自己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吗？

班级里有好几个男生开始装模作样地喝酒，瘫倒在沙发椅里打闹，就好像鸡尾酒也能那么容易醉一样。

就好像长大那么简单一样。

喝一杯辣喉咙的酒，抽一口呛得不行的烟，说一句生涩的寒暄。就算把这些都一一完成，离长大依然，依然很远。

宋念半倚在沙发椅上，她的座位在最角落，大家不容易发现她，其实也不会想起她。

头顶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有些刺眼，餐厅里人声鼎沸，让她感觉水晶灯蒙了一层半明半寐的灰尘。灯光是很静好的暖黄，只是这里的气氛不够静好。

静好是时间举重若轻地趟过溪水，流淌得平和而缓慢。而现在，一切都仿佛被干涩地静止，时间不再像将人包围的春日河水，而像是造型怪异的浮雕。

“来，我们都来干一杯！”有男生起哄似的撺掇所有人站起来干

杯。

宋念也笑嘻嘻地举起高脚杯里的可乐。

“祝我们不要忘记高一十一！”

“啪嗒——”所有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灯光的照耀下，杯子里的酒水琼珠一般破碎，飞到酒杯上方，旋转，折光，定格。

我苦涩的高一生活，到底是不是因为你们？

也不是。

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们，只是因为我自己。

宋念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也许因为讨厌这样的自己，顺带讨厌你们。

我没办法与这样的自己和解，所以没办法和你，你们和解。

原谅太过于神圣。

宋念喝了一口可乐，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她选择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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